暴雨冲刷着血迹,却冲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和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李寻欢跪在泥泞中,手中紧紧攥着那柄暗金飞刀,父亲的体温正从他怀中一点点流逝,变得冰冷僵硬。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脸颊不断滴落,他却毫无知觉。
他的世界,在父亲倒下的那一刻,已然崩塌。只剩下手中这柄冰冷、沉重、刻着龙纹的飞刀,和素帛上那两个字——
变强。
为什么?
为什么拥有财富、名声、地位,却护不住至亲?
为什么苦读圣贤书,却抵不过野蛮的刀剑?
为什么…那青衫人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却偏偏来得这样迟?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突然!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雨声完全掩盖的窸窣声,从不远处的假山后传来!
不是风雨声,是衣袂拂过湿滑石头的细微摩擦!
还有人!
李寻欢猛地抬头,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和凶戾从他身上迸发出来!
他轻轻放下父亲,缓缓站起身。
手中的暗金飞刀横在胸前,这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
假山后,黑影一闪!
不是一个,是三个!
三名之前遁走的黑衣人去而复返,眼神凶残而警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他们显然不甘心,或是奉命必须确认李慕白的死活。
他们看到了孤身一人、手持奇怪兵刃站在雨中的李寻欢,也看到了他身后倒在地上的李慕白。
为首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狞恶的喜色,打了个手势,三人呈品字形,悄无声息地包抄过来。
他们的脚步轻捷,刀锋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着幽光,动作间充满了老练的杀戮气息。
李寻欢的心跳如擂鼓。
汗水混着雨水,从额角滑落。
他从未独自面对过如此险境。方才的厮杀有父亲,有护卫,更有那神秘的青衫人暗中出手。
现在,只有他。
和他手中这柄…他还完全不懂如何运用的飞刀。
三个黑衣人越逼越近,已进入一击必杀的距离。
他们看到了李寻欢眼中的紧张和绝望,那让他们更加放心。
为首之人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手腕一翻,刀尖直刺李寻欢咽喉!
快!狠!准!
李寻欢瞳孔收缩!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退,想要闪避!
但就在这一刻,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更高屋檐上,一道青影一闪而逝!
是错觉?还是…
不能退!
父亲的血还在脚下!
那两个字还在脑中轰鸣!
变强!
一股莫名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李寻欢发出一声低吼,不是恐惧,而是决绝!他非但没有退,反而迎着刀锋踏前一步!
同时,他握着那柄暗金飞刀,用尽全身力气,不是掷,更像是笨拙而疯狂地向前捅去!
毫无章法!全凭一股狠劲!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这种程度的反击,简直是儿戏。
他的刀,会先一步刺穿这年轻人的喉咙。
然而——
就在李寻欢那笨拙一刀递出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手中的暗金飞刀,仿佛突然被注入了某种无形的灵魂!
刀身之上,那狰狞的龙纹似乎活了过来,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吟!
一道比闪电更刺目的暗金流光,自刀尖爆发而出!并非实质,却是一种凝练到极致的锐利气息!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裂帛的声音。
为首黑衣人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
他的刀尖,距离李寻欢的咽喉只有一寸,却再也无法递进分毫。
他的眉心,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
和之前那个头目,一模一样。
他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
后面两个黑衣人大惊失色,刚想有所动作,又是两道暗金流光仿佛凭空出现!
快得超越了思维!
噗!噗!
两人以同样的姿势僵立,然后直挺挺地倒下,溅起一片泥水。
从李寻欢笨拙递刀,到三名黑衣人瞬间毙命,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李寻欢还保持着前刺的姿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他完全懵了。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只觉得在那一瞬间,手中的飞刀似乎脱离了他的掌控,自行完成了那惊世骇俗的一击。
他茫然地抬头,望向远处那道青影可能出现过的地方。
雨水迷蒙,空空如也。
只有一道冰冷的声音,仿佛直接在他耳边响起,清晰得不容错辨:
“记住这种感觉。藏于九地,动于九天。是为…藏刀隐鳞。”
声音散去,再无痕迹。
李寻欢缓缓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柄再次变得沉寂的暗金飞刀。
刀身暗金,龙纹狰狞。
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仿佛只是幻觉。
但他脚下三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却在无声地诉说着真实。
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混合着恐惧、敬畏和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到,飞刀…原来可以是这样。
不是他手中把玩的小刀,不是裁纸的工具。
而是…裁决生死的神兵。
他紧紧握住了飞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雨水依旧冰冷。
但他的血,已开始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