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寒风未散,李慕白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紫禁之巅,天子驾前。
这八个字,重逾千斤。
谢颜最先轻笑出声,笑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李老尚书好大的气魄。紫禁城守卫森严,九千岁爪牙遍布,此刻只怕早已张网以待。我们这般闯去,与自投罗网何异?”
影十三面色阴沉,臂上伤口仍在渗血:“皇宫大内,高手如云。就凭我们几人,只怕未近宫门,便已尸骨无存。”他目光扫过李慕白怀中布囊,“为此物送命,不值。”
李寻欢默然不语,只是看向父亲。他深知父亲绝非鲁莽之辈,此议背后,必有深意。
李慕白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谁说我们要硬闯宫门?”
他自怀中取出一物,非金非铁,乃是一面黝黑的玄铁令牌,上刻一个苍劲的“墨”字。
“九千岁权势虽大,却非无所不能。宫中有一人,掌管历代宫廷秘录,身份超然,连曹宏亦不敢轻易动他。他姓墨,乃我故交。”李慕白指尖摩挲着令牌,“持此令,可自玄武门西侧一条鲜为人知的排水密道入宫,直通他的‘守藏室’。”
“墨先生?”谢颜眸光一闪,“传闻此人知晓宫中所有秘密,却从不涉党争…他竟肯助你?”
“他不是助我,是助该助之事。”李慕白道,“他所守护的,是朱明皇族的正统与秘密。曹宏之野心,已危及社稷根本。”
李寻欢忽然开口:“即便入得宫中,又如何面圣?皇帝身边,岂无曹宏耳目?”
“问得好。”李慕白颔首,“三日后,是太后寿辰。宫中虽不设大宴,但今上必至慈宁宫请安。那是他身边护卫最疏之时,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他看向李寻欢,“而面圣之机,需靠另一人。”
“谁?”
“御前带刀侍卫副统领,赵正。”李慕白吐出一个名字,“他乃忠良之后,其父当年被曹宏所害。我假死之前,已与他有约。他见令牌,自会设法安排。”
一环扣一环,计划竟如此周详!
众人心中震撼,李慕白假死脱身期间,竟已布下这许多暗棋!
影十三却冷笑:“计划虽好,但司马晦已逃。他必已将我等行踪、甚至此计划报与曹宏。此刻紫禁城,只怕已是天罗地网。”
“正因为司马晦已逃,此计才更可行。”李慕白眼中闪过一丝莫测的光,“曹宏生性多疑,司马晦所言,他未必全信。他会疑心这是否是我抛出的又一个诱饵。他会在明处布下重兵,严查各门,却反而会忽略那条他未必知晓的密道…以及,他绝想不到,我真敢在他眼皮底下,行此险招!”
兵行险着,虚实相生!
众人恍然,心中不由佩服李慕白的胆识与谋算。
“即便如此,风险犹在。”李寻欢沉声道,“密道出口,守藏室,慈宁宫沿途…处处皆可能是死地。”
“所以,需有取舍,需有掩护。”李慕白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谢颜与影十三身上,“谢姑娘,十三兄,此行凶险异常,二位并非局中人,不必…”
“不必?”谢颜打断他,嫣然一笑,“事到如今,李尚书还以为妾身能脱身事外?曹宏的‘索魂使’可是连我也一并追杀呢。更何况…”她眼波流转,“如此精彩的大戏,妾身岂能错过?”
影十三沉默片刻,嘶声道:“我只要一个答案:我妹妹…究竟是否还在人世?曹宏若倒,我或能查知。”这,便是他的条件。
李慕白深深看了他一眼:“可。”
计划既定,即刻动身。
众人稍作易容,在李府暗卫的掩护下,分批潜行,迂回向京城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果然风声鹤唳。
关卡林立,盘查严密,官兵手持海捕文书,对往来行人严加审视。更有不少江湖打扮、目光锐利之人混迹其中,显然是曹宏麾下鹰犬。
所幸李府暗卫早有准备,提供了身份文牒与路引,多次有惊无险通过盘查。
越近京城,气氛越发压抑。
城墙之上,守军数量倍增,旌旗招展,甲胄森然。
京城九门,检查尤为严苛,队伍排成长龙。
李寻欢一行人混在入城商队之中,低头垂目。
轮到他们时,一名军官仔细核验文牒,目光狐疑地在几人脸上扫过。
“从哪儿来?进城做什么?”
“回军爷,从保定来,进城贩些绸缎。”扮作商队首领的暗卫头目赔笑道。
军官目光落在李寻欢身上:“你,抬起头来。”
李寻欢缓缓抬头,目光平静。
军官盯着他看了片刻,又看向他身旁戴着帷帽的林诗音:“她呢?帷帽摘了!”
影十三的手指悄然握紧短刺。
气氛瞬间紧绷!
正在此时,城内忽然一阵骚动!
只见一队黑衣骑士疾驰而来,为首者竟是一名东厂档头,尖声道:“奉九千岁钧旨!即刻封闭南门!所有人等,不得出入!”
那军官脸色一变,忙上前接旨。
混乱之中,暗卫头目立刻示意,众人趁机低头快步涌入城中!
身后传来军官的呼喝声,但已被汹涌的人流和东厂番子的到来所淹没。
入得城中,景象更令人心惊。
街道之上,巡城兵士与便装密探的数量明显增多,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人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前的压抑。
众人不敢停留,在暗卫引导下,穿街走巷,来到一处偏僻的货栈。
暗卫头目低声道:“只能送诸位到此。玄武门在西城,沿途盘查极多,需万分小心。墨先生之处,自有章程接引。”说罢,递过一份简易地图,便悄然离去。
货栈之内,众人暂歇。
李慕白展开地图,指出密道入口所在。
“今夜子时,玄武门换防,有一刻空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他看向李寻欢与影十三,“入宫之后,我与寻欢、诗音前往守藏室。谢姑娘,十三兄,劳烦二位在密道出口附近制造些混乱,引开可能存在的暗哨,但切记,不可恋战。”
谢颜轻笑:“声东击西?妾身最是拿手。”
影十三默然点头。
是夜,月黑风高。
子时将至,五人如鬼魅般潜行至西城玄武门附近。
果然,城楼之上灯火通明,守卫来回巡逻。但隐约可见,一队兵士正在集结,似是换防之时。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时机。
忽然,换防队伍交接,城头视线出现一丝盲区!
“走!”李慕白低喝一声,五人身影如电,悄无声息地掠至城墙根下一处杂草丛生的凹陷处。
李慕白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铁栅栏,上有锈蚀锁头。他取出那面玄铁令牌,插入锁孔,轻轻一扭!
“咔”一声轻响,锁头弹开!
五人迅速钻入!
身后,藤蔓悄然恢复原状。
通道内阴暗潮湿,弥漫着污水与铁锈的气味。但此刻,这味道却令人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前行约百丈,前方隐约传来微光。
李慕白示意众人放缓脚步。
出口就在前方,是一处废弃的净房角落,以石板虚掩。
李慕白侧耳倾听片刻,轻轻推开石板一条缝隙。
外面是一条寂静的宫巷,远处有更夫梆子声传来。
他正要示意安全——
忽然!
一道凌厉的刀光,毫无征兆地从侧面黑暗中劈出!直斩李慕白探出的手臂!
快!狠!悄无声息!
埋伏!
曹宏果然在此设伏!
危机瞬间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