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月那场未竟的暧昧之后,林昭非但没有感到释然,反而对蒙雪的思念如同野火燎原,变得愈发炽烈和具体。苏月的优秀与魅力,像一面镜子,反而照见了他心底那份感情的不可替代。那不再是模糊的梦境或抽象的执念,而是化作了无数个日夜啃噬内心的细节。
他开始疯狂地在现代寻找一切能与蒙雪产生联结的痕迹。他走遍城市所有的中药店,只为了闻到那一缕熟悉的、属于她香囊和药方的清冷药香;他尝试复刻记忆中的秦代饮食,尽管用着现代的厨具和调料,做出的味道似是而非,却能在咀嚼间仿佛看到她跪坐在席上,为他布菜时的盈盈笑意;他甚至开始学习种植玫瑰,在公寓狭小的阳台上摆满了花盆,精心照料,期盼着能种出如她窗前那般“异种红梅”的影子,尽管他知道这近乎徒劳。
每个夜晚,他几乎都是抱着那枚仅存的种子化石入睡,仿佛它能传递来一丝微弱的体温。实验室成了他的避难所,也是他的朝圣地。每一次启动量子共鸣仪,他的手心都会因紧张而出汗,心脏狂跳不止,如同等待神谕的信徒。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简短的文字交流。在一次信号相对稳定的深夜,他鼓起勇气,尝试传输更复杂的信息。他找来高精度扫描仪,将记忆中蒙雪最常穿的那件藕色曲裾深衣的纹样、她簪发的那支素雅玉簪的形状,甚至她笑起来时眼角微微上翘的弧度,都转化为精细的数据流,伴随着他一遍遍书写又删改的、饱含深情的秦篆长信,一同编码发送。
“阿雪,见字如面。此间已深秋,窗外霓虹如昼,然不及你眸中星火万一。我尝试植玫,总不得法,想来是因缺了你指尖沾染的灵气……”
“昨夜又梦回雪山小筑,见你倚窗读简,红梅映雪,岁月静好。只恨梦醒太骤,徒留枕畔清寒……”
“另附此间‘影像’数幅,乃我凭借记忆绘就,不知可与昔年一般无二?盼复。”
发送完毕后,是漫长而焦灼的等待。仪器运行的嗡鸣声如同他擂鼓的心跳。
数日后,当林昭几乎要被绝望吞噬时,量子共鸣仪终于再次传来了强烈的波动!这一次,信号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和……稳定?
屏幕亮起,首先传来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同样由数据流构成的、略显粗糙却意境悠远的“图像”——那是一座被白雪覆盖的静谧山峦,山腰处隐约可见几间小屋的轮廓,木格窗棂后,一点暖黄的灯光透出,窗台上,一株红梅凌寒绽放,姿态婀娜,与林昭梦中所见惊人地相似!
图像之后,才是蒙雪的回信,文字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哽咽:
“昭君:影像已悉,深慰妾心。衣饰簪环,竟无二致,恍如昨日……雪山岁寒,梅确九绽,今冬尤盛,幽香盈室,似知远客将念。”
“君处霓虹,虽未得见,然料想必是星河倒泻,人间仙境。妾居山野,唯有清风朗月,雪梅为伴,然心若满月,皆因君念。”
“能量之事,略有转机。昔年星珪崩解,有碎片坠入山涧灵泉,妾偶得之,以其微能,辅以墨家聚气之法,或可延此星轨一线……然终是杯水车薪。另一枚‘心钥’(她如此称呼种子),乃妾当年分植而成,赠于扶苏陛下,言可辟邪安宫……或随葬陵寝,或流落民间,寻觅需时……”
“星门之启,非仅力聚,更需心契。若两钥共鸣,你我同心,或有一线之机,得见须臾……”
“纸短情长,言不尽意。望君珍重,勿以妾为念。雪,手书于梅影窗下。”
信末,竟然还附上了一小段简单的旋律数据,似乎是某种古老的、用古琴弹奏的曲调,婉转低回,充满了思念之情。
林昭一遍遍读着信,看着那幅雪梅图,听着那陌生的古调,泪流满面。他仿佛能看到,在千年之前的雪山之夜,蒙雪如何对着星珪碎片苦苦支撑,如何将对未来的期盼寄托于梅花,又如何将满腔相思化作这跨越时空的琴音。
她不仅安好,还在为了重逢而努力!她称种子为“心钥”,将星门的开启条件归结于“心契”!这不再是冷冰冰的科技探索,而是一场爱的双人舞,需要他们彼此心灵的共振!
“勿以妾为念”?他怎么可能做到!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火种,将他心中的思念燃烧得更加旺盛。
他立刻回复,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
“阿雪:图信皆收,欣喜若狂!知你安好,梅香依旧,此心方安。霓虹虽灿,不及你窗前一灯如豆。”
“心钥之事,我必穷尽此生寻觅!能量之困,我在此间亦竭力破解。你我既同心,何惧星海迢递?”
“盼重逢之日,与你共赏此间星河,亦或再伴你看尽雪山梅开。珍重!珍重!昭,手复。”
他将现代星空的照片数据、城市的声音采样,甚至自己用电脑模拟出的一段回应旋律(融合了现代音乐元素),一同发送回去。
这一次,他不再迷茫,不再动摇。苏月带来的那一丝涟漪,早已被这跨越千年的深情大海彻底吞没。现代世界的所有繁华与诱惑,在蒙雪那窗前的梅花和温暖的灯光面前,都失去了颜色。
他的目标无比清晰:找到另一枚“心钥”,破解能量难题,开启星门!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再次握住那只手,亲口对她说出积攒了千年的思念。
实验室的灯光下,林昭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窗外的现代都市依旧喧嚣,但他的世界,早已与那座千年雪山上的一窗梅影,紧密地联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