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宁王“监国”行辕所在,虽未如金陵般历经战火,却也笼罩在一片肃杀与惶惑之中。
王爷大军骤然而归,城中气氛陡然紧张,盘查森严,街市冷清,唯有兵卒巡逻的脚步声与马蹄声,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回响。
城西,毗邻赣江码头的一片杂乱市肆中,有一家不起眼的“陈记绸缎庄”。铺面不大,货色寻常,平日里生意清淡,近日更是门可罗雀。
这日傍晚,绸缎庄后院,一间堆满布匹的昏暗库房内。
油灯如豆,光线摇曳,映出两张神色凝重的面孔。
一人身着商贾常见的褐色茧绸袍子,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正是改扮易容的骆良。
另一人,约莫四十余岁年纪,穿着六品文官鸂鶒补服,面色苍白,额角带汗,正是宁王麾下掌管部分粮草调拨的支度判官,周安民。
“周大人…久违了。”骆良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感。
周安民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干涩:“骆…骆大人…您…您真是…胆大包天!如今这南昌城…已是龙潭虎穴!您竟…竟敢亲身前来!”
骆良淡然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周大人…不也在此等候骆某多时了么?”
周安民身体一颤,脸色更白:“骆大人…此言何意?下官…下官…”
“周大人不必惊慌。”骆良抬手打断他,目光直视其双眼,“江西巡抚孙燧孙大人…死得冤啊。”
周安民闻言,如遭雷击,浑身剧颤,险些瘫软在地!孙燧…正是他的恩师!亦是宁王起兵时,第一个被祭旗的朝廷重臣!
他周安民…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恩师血溅五步!那惨状…至今午夜梦回,犹自心惊胆战!
“孙大人…忠烈千秋…”周安民声音哽咽,眼圈泛红,“可恨…可恨那逆贼…”
骆良紧紧盯着他:“孙大人宁死不屈,令人敬佩。然…周大人…你却…活了下来。不仅活了下来,还…在逆贼麾下,做了这粮草判官。”
周安民猛地抬头,急声道:“骆大人!下官…下官是迫不得已啊!当日…刀架在脖子上!若不从…便是孙大人那般下场!下官…下官家中尚有老母幼子…我…我…”。
骆良沉默片刻,方缓缓道:“你的苦衷…陛下…或许能体谅一二。”
周安民眼中猛地爆出一丝希望的光芒:“陛下…陛下他…”
骆良压低声音:“陛下有旨:此番平叛,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凡有迷途知返、戴罪立功者…非但既往不咎,更有…封赏!”
“当真?!”周安民激动得声音发颤。
“君无戏言!”骆良语气斩钉截铁,“然…需有…实实在在的…功劳!”
周安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交加:“下官…下官愿降!愿为朝廷效力!只求…只求陛下…能给下官…一条生路!”
骆良扶起他:“周大人请起。若要立功…眼下…便有一个天大的机会!”
周安民急切道:“请骆大人明示!”
骆良目光灼灼:“宁王…已回师南昌,意欲固守。我军…不日即至!然…南昌城高池深,强攻…必伤亡惨重!若…有人能…里应外合…”
周安民倒吸一口凉气:“里应外合?!这…这…”
“怎么?不敢?”骆良逼视着他。
周安民咬牙道:“非是不敢!只是…城中戒备森严,宁王心腹掌控各处要害…尤其是…粮草重地、城门守军…皆是其亲信把持!下官…虽管粮草调度,然…兵权不在手中,恐…难成大事!”
骆良道:“无需你直接掌控兵权。只需…做到三件事!”
“哪三件?”
“其一,摸清南昌城最新布防图!尤其…是王府(行辕)、粮仓、武库、及各城门守军兵力、将领、换防时辰!”
周安民沉吟道:“布防图…乃军中机密,由参军司掌管,下官…难以直接接触。
然…平日调度粮草,需知各营驻扎大致方位…或可…设法窥得一二。至于详细兵力…需…需冒险打探。”
“尽力而为!”骆良道,“其二,在叛军将领中…寻找如你一般,心存悔意或被胁迫之人!暗中联络,待大军攻城之时…相机行事!”
周安民点头:“此事…下官可暗中试探。确有不少人…当初是被刀兵所迫…”
“其三!”骆良声音更沉,“也是最关键的一件!宁王…粮草囤积于何处?库存几何?可…支撑多久?”
周安民眼中精光一闪:“此事…下官倒可确知!粮草大部囤于城东‘永备仓’,约有米麦十五万石!
另有一部分…藏于赣江码头附近隐秘库房,约五万石!若…若无外援,城中现有兵马…约可支撑…数月有余!”
骆良心中一震!宁王…果然蓄谋已久!
“好!”骆良重重一拍周安民肩膀,“周大人!若此事能成…你…便是平定宁逆的首功之臣!封妻荫子,指日可待!”
周安民激动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只是…骆大人…下官家人…尚在城中…”
骆良道:“放心!我会设法,将你家人…先行转移出城!三日后…子时…还在此处,有人接应!”
周安民深深一揖:“多谢骆大人!下官…静候佳音!”
骆良点头:“记住!谨慎!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若有险情…保命为上!”
“下官明白!”
二人又低声商议了些联络细节,骆良便悄然离去,消失在南昌城沉沉的夜色中。
周安民独自留在昏暗的库房内,望着跳动的灯花,心中百感交集。恐惧、希望、愧疚、决绝…交织在一起。
他摸了摸冰凉的官服补子,喃喃道:“恩师…学生…今日…总算…能为您…做点什么了…”
他吹熄油灯,库房陷入一片黑暗。
这南昌坚城之内,第一道裂痕…已然出现。
【叮!骆良‘敌后策反’剧情完成!成功策反宁王麾下粮草判官周安民!获取关键情报(布防、粮草、策反内部)!为后续‘里应外合’破城奠定基础!‘只诛首恶’政策初见成效!剧情‘紧张度’‘复杂性’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