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薄雾笼罩着整座龙虎山，宛如仙境。
但山上的气氛，却比昨天更加火热。
经过一夜的发酵，关于“道童仙师”李道然的各种传说，已经愈演愈烈。
从“携牛过天堑”，到“一言退三敌”，再到“目光慑敌胆”，最后，是他那桩最为玄乎的“月下论道”，
据说直接把张楚岚和张灵玉两位天之骄子都给说懵了，甚至还引得老天师半夜亲自出关，临崖远望。
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李道然蒙上了一层厚重而神秘的光环。
如今，他已经不再仅仅是个“黑马”或“怪人”，在许多人的私下议论中，他俨然成了一个比王也、诸葛青更具话题性，也更不可揣测的神秘存在。
武当山的驻地里，王也一夜没睡。
他盘腿坐在床上，双眼布满血丝，面前的桌子上，奇门局的草稿画了一张又一张。
他反复推演，反复计算，想要从术法的角度，去解析李道然身上的那种“无”和“自然”。
但结果都是一样——徒劳无功。
他感觉自己的“风后奇门”，在李道然所展现出的那种境界面前，就像是小孩子玩的积木，而对方，已经掌握了宇宙的构造图。
这种降维打击般的差距，让王也这个一向懒散的天才，第一次感到了困惑和焦虑。
他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当面问个清楚。
这已经不仅仅是好奇了，这关乎他的“道”，关乎他未来的修行之路。
在前往赛场的路上，王也终于在一个卖早点的摊位前，“偶遇”了正在和冯宝宝分食一个大馒头的李道然。
李道然一口，冯宝宝一口，那头大青牛则在旁边吃着摊主给的菜叶，画面异常和谐。
王也深吸一口气，屏退了跟在身边的风星瞳等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道袍，神色凝重地走了上前。
他没有在意周围人惊异的目光，走到李道然面前，对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少年，恭恭敬敬地，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道长。”
李道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啃自己的馒头。
王也也不在意，他站直身体，开门见山地，用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但又充满了求教的诚恳，直接问道：
“道长，晚辈王也，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您，和您身边的这位姑娘（他指了指冯宝宝），为何身上全无半点‘炁’的存在？这……这不合常理。万物有灵，修行之人，更是以炁为本。无炁，便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可您二位……”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整夜。
在他看来，这完全违背了异人世界最基本的常识。
周围一些听到他问话的异人，也都竖起了耳朵。这也是他们想不通的地方。
李道然慢条斯理地咽下了嘴里的馒头，擦了擦嘴角。
他没有直接回答王也的问题，反而伸出手指，指了指路边一块被无数人踩踏过，饱经风霜的青石板，用一种平淡无奇的语调，反问道：
“王道长，你看此石，可有炁？”
王也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李道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思路，老老实实地回答：
“顽石无灵，乃死物，自然无炁。”
李道然点了点头，又抬起手，指了指天边，那被初升的朝阳染成一片绚烂金红的云霞，继续问道：
“那你看此云，可有炁？”
王也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云霞聚散，风起云涌，这是天地自然之象。他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云霞聚散，乃天地之气流动所致，其本身并无独立的‘灵’，亦可算作无炁。”
李道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浅，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
“然也。”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王也和周围偷听的异人们，都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石本无炁，云本无炁，这山川草木，日月星辰，皆在道中运行，缘何非要有‘炁’，才算存在？”
“《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你所执着的‘炁’，不过是‘相’的一种。当你眼中只有‘炁’时，你便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当你心中能放下对‘炁’的执念时，你才能看到那遍布万物，无处不在的，真正的大道。”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九天惊雷，在王也的脑海中接连炸响！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炁，也是一种“相”！
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以“炁”为基础构建起来的整个异人世界观、修行观，在这一刻，被李道然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给彻底地、无情地颠覆了！
他骇然地想到：难道说……难道说，修行的终点，不是让自身的“炁”变得更强，更精纯，而是……是彻底舍弃“炁”，回归“无”的本源状态，最终与这天地万物，与这大道同在？
就像那块石头，那片云霞一样！
这……这是何等恐怖，何等匪夷所思的境界！
王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
而这场玄之又玄的对话，也被不远处正在偷拍王也这位“热门选手”的曜星社记者，用长焦镜头，全程录了下来。
他们虽然完全听不懂什么“诸相非相”，什么“大道”，但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了画面的精髓！
那个神秘的“道童仙师”，仅仅用了几句话，就让大名鼎鼎的武当王也，这位风后奇门的继承人，当场失态，脸色剧变！
这画面，这逼格，简直高到没边了！这绝对是头条新闻的素材啊！
李道然心里已经爽翻了。
‘我靠，我就是把以前看过的佛经胡乱背了两句，这效果也太好了吧！这哥们儿的脑补能力，比张楚岚还强啊！’
【叮！以道家之身，阐佛家至理，言语之间颠覆了八奇技传人（王也）的修行认知，完美扮演了“万法归宗、三教合一”的传道者形象，扮演度+1%！】
【当前总扮演度：87%！】
李道然内心狂喜。
王也呆立在原地，足足过了半分钟，才从那巨大的世界观冲击中，缓缓回过神来。
他甚至开始疯狂地怀疑，这位李道长，会不会……与当年创造出八奇技的那几位奇人，有着某种莫大的，甚至根源上的关系？！
王也再次整理衣袍，对着李道然，行了一个比之前更加郑重，更加恭敬的大礼，深深一揖，久久无法直起身来。
这一拜，拜的不是年纪，不是辈分。
而是“闻道”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