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焕金晃了晃，脚下发软，堪堪扶住身边一棵老树，才没让自己一头栽倒。
这不是寻常外伤。
他清楚，这是道心裂开的剧痛。
他苦修数十年的雷法核心，他引以为傲的“破邪力场”，被那人轻飘飘一句话，一个眼神，便从根源处断绝。
那股与天地相连的“炁”，在对方那股无法言喻的“道韵”面前，竟然变得微不足道。
甚至不曾被“打破”。
仅仅只是被“点化”了一句。
他的“雷法力场”便自行瓦解了。
就像是孩童在沙滩上筑起的泥堡，大人站在一旁，不曾伸手触碰，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这并非真正的坚城”。
然后，海浪涌来，泥堡便自然散开。
赵焕金大口喘着粗气，扶着树干的手指泛白。
他瞪大眼睛，眼神里满是荒谬和不甘。
自己引以为傲的雷法根基，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他脑子嗡嗡作响，意识陷入短暂的停滞。
就在赵焕金道心崩塌的边缘，更为惊世骇俗的一幕，直接撞入他的眼帘。
李道然的手指，仍指向东方天际。
在那里，朝阳初升，金红霞光铺满云海。
而就在他手指所指之处，一道细微如线的紫色霞光，突然冲天而起！
那紫色并非寻常，尊贵至极，浩荡绵长，带着古老与神圣的气息。
起初，它像是一条紫色的丝线，挂在天地之间。
但只一眨眼！
那丝线便猛地膨胀开来，一线化作一束，再由一束化为一片！
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蔓延，如同有无形之手，在天幕上泼洒最纯粹的紫金墨色。
从东方的地平线尽头，一直铺展到众人头顶的苍穹！
整个半边天空，都被这浩瀚无边的紫气浸染！
巍峨的远山在紫光下变得影影绰绰，林间万物披上了庄严的紫袍。
这不是什么寻常的“道韵”，更不是修士能感应到的虚无缥缈。
这是肉眼可见，真实不虚，所有人都能清晰看见的无上异象！
它只存在于道门最古老的典籍之中，传说，唯有道祖降世、圣人传道，才会引动这般天地神迹！
“【紫气东来三万里！】”
今日，竟是这般真切显化！
“我、我操……”
跪在地上的张楚岚，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嘴里骂了句，却不是不满，而是无法言喻的震惊。
他这辈子，连做梦都没敢想过，能亲眼见到这种场面。
神圣、壮丽，更透着一股逆天的不讲道理。
“宝儿姐，你看那是什么？！”张楚岚猛地扯了扯冯宝宝的衣角，声音都有些发抖。
冯宝宝仰着头，嘴巴微微张开，手里还捏着那半个馒头，连啃都忘了。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天空那片紫海，眼神里头一次出现除了茫然之外的复杂情绪。
“好看……像彩色的云。”冯宝宝呆呆地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比我见过的所有云都奇怪。”
张楚岚顾不得她的“彩色云”理论。
“奇怪？这叫奇怪？宝儿姐，这都超出‘奇怪’的范畴了，这简直是……是……”他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语。
“是神仙？”冯宝宝问。
张楚岚闻言，眼睛瞬间亮了。
“对！就特么是神仙！宝儿姐，你看那紫气，是不是跟李道长刚才指的方向一模一样？他、他不会真是……”他没敢把话说完。
冯宝宝眨了眨眼，慢悠悠地嚼了一口馒头。
“我看赵道长，像要升仙了。”她指了指远处还扶着树、身体颤抖不已的赵焕金。
张楚岚顺着冯宝宝的指引看去，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赵焕金的状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百倍。
这番天地异象，对赵焕金的冲击，已然是毁灭性的。
他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像是一块被巨力撼动的岩石，随时可能崩碎。
此刻，他心中已没有任何恐惧，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敬畏，一种超越所有认知的狂热。
他修道一生，对“紫气东来”的典故，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那不是文学上的形容，那是道教传说中，道祖西出函谷关，圣人降世，教化天下时才会显现的无上异象！
他回想起李道然那句云淡风轻的话——“你看，这朝阳紫气，方为大道之始。”
那哪里是形容？
哪里是感慨？
那是……【敕令】！
他的一句话，竟然引动了这传说中，只存在于古籍的神迹？！
赵焕金的大脑一片空白，被这浩荡紫气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此刻才终于明白。
他之前究竟在做什么？
他是在用自己那点微末的雷法，去试探一位言出法随，能引动天地异象的……圣人？！
他的骄傲，他的怀疑，他的警惕，他作为天师府高功的自负，在这一刻，被这横贯天际的浩荡紫气，碾压得荡然无存。
只剩下无尽的震撼和悔恨。
赵焕金跪伏在冰冷的山道石板上，身体因为极度的激动和无法抑制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他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了泥土里，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丝自己冒犯天威的罪孽。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颤抖，却又充满了狂热的崇敬，对着李道然的方向，高声喊道：
“弟子赵焕金，有眼不识天颜，妄动凡心，冒犯圣驾，罪该万死！！”
“叩请先生恕罪！！”
他竟是直接对着那青牛背上，神情依旧平静如水的李道然，五体投地！
他躬身下拜，额头紧贴地面，以道门最崇高、最谦卑的姿态，跪伏在那青牛与青年面前。
仿佛在朝拜，一位真正降临世间的道祖。
张楚岚和冯宝宝面面相觑。
“这……赵道长这是彻底疯了？”张楚岚指了指五体投地的赵焕金。
冯宝宝啃完最后一口馒头，把纸包塞进口袋。
“不像疯了，像……拜神。”
“拜神？”张楚岚咽了口唾沫，看着远方那片依旧浩荡的紫色天幕，又看了看李道然平静的侧脸。
“他拜的，不会就是……李道长吧？”
冯宝宝想了想，一本正经地回答：“嗯，估计是。”
张楚岚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他突然有点理解赵焕金。
“那……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张楚岚犹豫着，用眼神询问冯宝宝。
冯宝宝歪了歪头，想了半天，才说：“我只是觉得他很厉害，没想过要拜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