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残烛之躯,点燃焚尽黑暗的烽火
调查陷入僵局,档案馆的线索被掐断,关键证人如同人间蒸发。那只无形的巨手,不仅抹去了过去的痕迹,更试图扼杀现在的一切可能。柯景阳站在出租屋的窗前,看着楼下霓虹闪烁,第一次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对手的强大,远超他的想象。
就在这山穷水尽之时,他的手机响了,是王叔那个几乎,从不使用的老旧号码。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比以往更加虚弱,却带着一种异样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景阳……来……来我这一趟……现在……马上……”
柯景阳心中一惊,不敢耽搁,立刻赶了过去。
推开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木门,屋内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王叔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而是挣扎着坐在了桌边。桌上那盏昏黄的台灯,被调到了最亮,映照着他苍白如纸、却泛着一种回光返照般,潮红的脸庞。他的呼吸急促而费力,但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压抑了二十年的火焰。
“他们……对你下手了……是不是?”王叔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柯景阳沉重地点了点头,将档案馆和赵伯的遭遇简单说了。
王叔听完,脸上露出一丝淡然,却又果决的笑容:“果然……还是老手段……抹掉痕迹,让人闭嘴……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永远掩盖下去……”
他颤抖着,用那双枯柴般的手,从贴身的、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内袋里,摸索着掏出一件东西。那不是一个笔记本,更像是一本,用各种不同纸张、甚至烟盒纸,小心翼翼装订成册的、厚度惊人的手稿。封面没有任何字样,边缘被摩挲得起了毛边,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霉味。
“拿着……”王叔将这份沉重的手稿推到柯景阳面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是我……藏了二十年的……‘忏悔录’,也是……他们的‘罪证簿’!”
柯景阳郑重地双手接过。入手沉甸甸的,不仅仅是纸张的重量。
“里面……记录了‘银杏会’最早期的成员名单……各自的代号……联络方式……”王叔喘着气,语速加快,仿佛在与死神赛跑,“有……98年那次行动的全部计划……如何解读政策信号……如何分配做空额度……如何利用媒体煽动恐慌……甚至……包括事后如何瓜分利润、如何打点关系、如何让几个‘不听话’的人,闭嘴的细节……”
他的眼中涌出混浊的泪水,却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解脱:“每一笔……沾着血的钱……怎么来的……怎么分的……我都记下来了!我早知道……总有一天……会有人需要它!”
“叔……你……”柯景阳喉咙哽咽,他明白,交出这东西,意味着王叔彻底斩断了,与过去的一切苟且,将自己完全暴露在,“银杏会”的屠刀之下。
“我老了……也活够了……”王叔摆摆手,打断他,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清醒,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操盘手,“躲了二十年……我受够了!与其像老鼠一样死在这个角落里……不如用这把老骨头……最后烧他们一次!”
他死死抓住柯景阳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传递着最后的力量与嘱托:
“景阳!这本东西……是我的赎罪!也是你的武器!”
“拿好它!连同赵老头的那本……去把那个该死的‘银杏会’……连根拔起!”
“别让我……和你爷爷……白死!”
说完这最后一句,他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只有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但眼神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与释然。
柯景阳紧紧攥着,那本凝聚了血泪、罪恶与救赎的手稿,感觉它滚烫得灼手。
这不再是证据。
这是一位老人用残烛之躯,为他点燃的、足以焚尽黑暗的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