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依旧晴好，透过窗棂，在佛殿光滑的地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苏妩是在一阵细微的触碰中醒来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顾衡早已醒来，正侧卧着，用指尖极轻地描摹她的眉眼，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见她醒来，他指尖一顿，随即自然落下，拂开她颊边一缕乱发：“醒了？”
“嗯……”苏妩刚醒，声音软糯，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冷檀香。经历了昨日的惊天变故和情感起伏，此刻的安宁显得格外珍贵。
顾衡纵容着她的亲近，手臂环着她的腰肢，低声问：“饿不饿？让暗卫送早膳来？”
“再躺一会儿……”苏妩懒洋洋地不想动，只觉得这样被他抱着，岁月静好，别无他求。
两人又依偎着说了会儿话，多是苏妩在叽叽喳喳地说着感受诅咒解除后的轻松，规划着以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碰谁就碰谁”的自由生活，顾衡则安静地听着，偶尔颔首，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直至日上三竿，两人才起身。刚用过早膳，便听得殿外有小厮恭敬通传：“圣僧，皇上驾到。”
苏妩一愣，看向顾衡。顾衡神色平静，仿佛早有预料：“请陛下进来吧。”
殿门轻启，一身明黄龙袍的九皇子——如今的新帝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虽身着龙袍，眉宇间却并无多少骄狂之气，反而在看到顾衡时，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恭敬与感激。
“圣僧。”新帝率先开口，语气郑重，“朕特来谢过圣僧相助之恩。”若非顾衡运筹帷幄，以雷霆手段拿到传位诏书，并取得关键人物的支持，他绝无可能如此顺利地登上大宝。
顾衡微微颔首，受了这一礼，语气依旧平淡：“陛下不必多礼。贫僧所为，并非全为陛下。”
新帝自然明白他言下之意是为了谁，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安静站在顾衡身侧的苏妩，只见她气色红润，眉眼间再无往日隐约的忧惧，心中更是了然。他再次拱手：“无论缘由为何，结果皆是圣僧予朕的造化。此恩，朕铭记于心。”
顾衡抬眼看他，琉璃般的眸子清透沉静：“陛下只需记住答应过贫僧的话，勤政爱民，做个明君，便是对贫僧最好的答谢。”
“朕必不敢忘。”新帝神色一肃，郑重应下。他顿了顿，又道，“圣僧有何需求，但凡朕所能及，绝无推辞。”这是要论功行赏了。
顾衡却摇了摇头：“贫僧方外之人，无需俗物赏赐。”他略一沉吟，道，“若陛下执意，便请日后对护国寺多加照拂，勿让尘俗纷扰玷污佛门清静之地。”
“这是自然！”新帝立刻应允。
顾衡接着道：“此外，过段时日，贫僧会带她离开皇城，外出游历一番。”
新帝闻言有些意外，却也不好阻拦，只问道：“圣僧欲往何处？归期何时？”
顾衡目光掠过身旁的苏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随性而行，并无定处。归期……亦未定。”
他看向新帝，语气平和却自有分量：“陛下已承天命，当自立自强。若遇真正难解之困厄，可往护国寺后山竹舍处飞鸽传书。见信，贫僧自会斟酌。”
这并非承诺随时归来相助，更像是一种最后的保障，前提是“真正难解之困厄”。
新帝听懂了，心中虽有些许怅然，但更多的是踏实。有这句话，便已是定海神针。他深深一揖：“朕明白了。多谢圣僧。”
又寒暄了几句，新帝便识趣地告辞离去，并未过多打扰。殿内再次只剩下顾衡与苏妩二人。
苏妩立刻蹭到顾衡身边，眼睛亮闪闪的：“大师，我们真的要离开皇城去游历吗？”
“嗯。”顾衡牵起她的手，“不想去？”
“想去！当然想去！”苏妩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我们去江南看烟雨好不好？去塞北看大漠？听说西域有很多好吃的果子！对了对了，还有南疆……”
她掰着手指头数着想去的地方，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顾衡看着她欢快的模样，眼底笑意加深。
“都好。”他低声应道，指尖与她十指相扣。
苏妩还沉浸在即将外出游历的兴奋中，扯着顾衡的袖子，眼睛亮晶晶地继续规划：“我们先去江南好不好？听说这个时节正好，烟雨朦胧，还可以坐乌篷船！大师你肯定没坐过……”
顾衡垂眸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小嘴，阳光下，那唇瓣饱满水润，因为激动而一张一合，诱人而不自知。他眸色微深，并未仔细听她规划的具体路线，只是忽然轻声打断：“妩儿。”
“嗯？”苏妩仰头看他，话音戛然而止。
顾衡没有回答，而是抬手，拇指指腹轻轻抚过她的下唇。动作缓慢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缱绻意味。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异常清晰。
苏妩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所有关于游历的思绪飞到了九霄云外，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红晕，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
“早膳时，”他开口，声音低沉，目光依旧落在她的唇上，“沾了点点心屑。”
苏妩：“……”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刚才被他抚过的地方，哪里有什么点心屑？分明干净得很！
她瞬间明白过来，他是故意的！脸上更热了，羞恼地瞪他：“大师！你……你又戏弄我！”
顾衡眼底掠过极淡的笑意，收回手，神态自若，仿佛刚才那个带着挑逗意味动作的人不是他。“只是看错了。”他语气平淡，转身作势要去拿经书。
苏妩岂能让他就这么蒙混过去？她鼓起勇气，趁他转身之际，猛地从后面扑上去，双臂环住他精瘦的腰身，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上，隔着薄薄的僧袍，能感受到其下温热坚实的肌理。
顾衡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大师，”她声音闷闷地从他背后传来，带着点耍赖和娇憨，“你学坏了！”
顾衡没有挣开，任由她抱着，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和依赖。他抬手，覆上她交叠在他腰前的小手，轻轻握住。
“近朱者赤。”他淡淡地回了一句，意指是跟她学的。
苏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气得轻轻在他背上撞了一下额头：“明明是近墨者黑！大师你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顾衡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他转过身，将她依旧圈在怀里，低头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又用指尖刮了刮她挺翘的鼻梁：“那便是近墨者黑吧。”
他的纵容和亲昵让苏妩那点小小的气恼瞬间烟消云散，心里甜得冒泡。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然后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迅速把脸埋回他胸口，瓮声瓮气地说：“这是利息！谁让你老是逗我！”
顾衡环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下颌蹭了蹭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清新的香气，心中一片宁静满足。
阳光温暖，岁月绵长。殿内一时无人说话，只有彼此交融的呼吸和心跳声。
过了好一会儿，苏妩才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带着新的期待：“大师，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游历呀？”
“不急。”顾衡抚了抚她的长发，“你妖力初稳，还需调理几日。我也需将寺中事务稍作安排。”
“哦……”苏妩点点头，虽然有点迫不及待，但也知道他说得有理。
“这几日，”顾衡牵起她的手，走向窗边的书案，“可先在殿周随处走走。或者，”他顿了顿，看向她，“想学写字吗？”
书案上，笔墨纸砚俱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苏妩眼睛一亮！她穿越过来后，对这个时代的文字确实认得磕磕绊绊，写更是歪歪扭扭。之前是没心思学，现在……
“大师你教我？”她兴奋地问。
“嗯。”顾衡颔首，已铺开一张宣纸，研墨。
他站在她身后，几乎将她整个人笼在怀里，大手握住她执笔的右手，一笔一划，极有耐心地引导。
“这是‘顾’。”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清晰。
微凉的指尖包裹着她的手背，温热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苏妩的心跳早就乱了节奏，笔下的字迹差点也跟着飘起来。这哪里是学写字，分明是甜蜜的折磨！
墨香混合着他身上清冷的檀香，萦绕在鼻尖。阳光将两人重叠的身影投在宣纸上，一笔一划间，流淌着无声的暧昧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