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花诏归天·璇玑春暖
枯木逢春,万象更新。当最后一缕衰败之气自这片人间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繁花似锦、瓜果飘香,孩童嬉戏于田埂,笑语盈满阡陌,林霄知道,他的使命于此间已暂告一段落。
他站在最高的山巅,俯瞰这片重获生机的大地。微风拂过,带来百花的馥郁与新生泥土的芬芳。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无形的“春序”法则已如同健康的脉搏,沉稳有力地在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下流转不息。
身旁的润玉静立如芝兰玉树,广袖随风轻扬。“做得很好,霄霄。”他轻声道,语气中的赞许远比言语本身更浓。
林霄转头看他,眼中映着万里春光,也映着眼前人清俊的容颜。他笑了笑,正欲说话,忽有所感。
天际,祥云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清越空灵的仙乐渺渺传来,并非来自一处,而是响彻整个天地之间。无数柔和的光点如同逆行的花雨,自大地上升起,融入云霞之中——那是万物生灵对重启春序的感激与祝福所化的愿力。
一道纯净浩大、却并不令人感到压迫的金光自九霄之上垂落,精准地笼罩住林霄。他额间那枚桃花星辰神纹骤然亮起,与金光交相辉映。
一个温和而威严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他的神魂深处,亦回荡在天地之间:
【春序有功,万灵称颂。】 【花神林霄,当归其位。】 【天门已开,迎驾还朝。】
天道诏令,花神归位!
金光之中,林霄身上的寻常衣物无声地化为一件极为繁复华美的神袍。袍色以最娇嫩的春色为底,上用金线银丝绣着无穷无尽的花卉图样,从凡间野菊到瑶池仙葩,皆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活过来绽放一般。宽大的袖口与衣摆处,有流光溢彩的生机符文若隐若现。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愈发庄严、慈悯,与万界生机紧密相连。
他看向润玉。润玉唇角含着一丝清浅却真实的笑意,微微颔首。下一刻,润玉周身亦泛起清冷辉光,寻常衣衫化为水纹云袖的仙君常服,气质清绝出尘,与林霄并肩立于金光之中,宛如一对璧人。
“我们回家。”润玉轻声道,握住了林霄的手。
金光裹挟着两人,冲天而起,直入云霄。下方山河大地在眼前急速缩小,那绚烂的春色渐渐融为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
穿越层层云霭,一座巍峨浩瀚、仙气缭绕的白玉天门赫然出现在眼前!天门两旁,身着银甲的天兵肃然列队,更有诸多仙官仙娥手持花篮、玉笏,垂首恭立。见金光降临,众仙齐声躬身,唱喏声响彻云海:
“恭迎夜神殿下!” “恭迎花神归位!”
声音中充满了敬畏与喜悦。润玉虽非天帝,但其夜神之位尊崇,且实力深不可测,在天界地位超然,备受敬重。
润玉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和,携着林霄,步履从容地踏过天门。所过之处,仙人们纷纷躬身避让,目光在扫过林霄时,皆带着浓浓的好奇与尊崇。
天界景象与人间、青丘皆不相同。处处亭台楼阁,雕栏玉砌,仙鹤翔集,瑞兽奔走,灵气浓郁得化为实质的云雾,流淌其间。然而,细看之下,许多仙圃中的奇花异草虽依旧光彩流转,却少了几分恣意勃发的野趣,多了些规整的沉寂。
林霄能感觉到,天界的“春序”虽未完全断绝,却也如同被无形之力约束着,不如人间那般自由鲜活。他花神神格微微跳动,已本能地开始感知并梳理此间过于板滞的生机流转。
润玉并未在天门处过多停留,径直带着林霄穿过重重殿宇虹桥,一路之上,无数或好奇、或探究、或恭敬的目光投来。
最终,他们来到一片静谧悬浮于落星潭之上的宫殿。主殿清雅,匾额上书“璇玑宫”三个古朴大字,周围水汽氤氲,星河低垂,静谧得不似天界之所,正是润玉的居所。
踏入璇玑宫范围,那来自外界的诸多目光与喧嚣瞬间被隔绝开来。宫内陈设极为清雅,以白玉、琉璃和沉香木为主,并无过多奢华装饰,唯有满架书卷、一张瑶琴,以及窗外永恒的星河夜色,衬得主人气质愈发清冷出尘。
“此处便是我的居所,亦是你在天界的家。”润玉看向林霄,眸光温润如水,“不必拘束,更无需在意天规繁琐。有我在。”
“家……”林霄重复着这个字,看着眼前清冷又带着孤寂感的宫殿,心中却因润玉这句话而生出暖意。他深吸一口天界清灵却略显冷寂的空气,额间神纹微闪。
他心念微动,并未施展多大神通,只是将一缕最本真的花神意蕴,混合着对“家”的期盼,轻柔地释放出来。
霎时间,以他足尖为中心,莹润的绿意如同水波般温柔荡开。璇玑宫光洁的白玉地面上,悄然生出一层柔软如毯的茸茸仙草,廊柱旁、窗棂下,枯寂的角落里有灵植抽芽,绽放出星星点点、柔嫩皎洁的花朵,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悄然中和了宫中常年不散的清冷之意。
不过片刻,这座清冷的夜神宫殿,竟在保留其静谧本质的同时,变得春意盎然,温暖宜居起来。生机与冷寂达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润玉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漾开真切而柔和的笑意,宛如冰河解冻,春水初生。他伸手,指尖拂过身边一朵刚刚绽放的、瓣蕊剔透如月华的宵夜花,轻声道:“甚好。”
这才是他期望中的璇玑宫,有温度,有生机,却依旧是他熟悉的、可安心栖居的静夜。
而林霄脚踝上,那枚银铃随着他神力的流转,也发出了一声极轻极悦耳的“叮铃”声,如同宣告着新生活的开始。
花神归位,天界的第一缕春风,已悄然吹入了最静谧的夜神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