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孤影随行,妄念潜生
桃花岛的主人们离去得悄无声息,如同融入夜色的两道轻烟,并未惊动岛上任何人。偌大的仙岛仿佛瞬间沉寂下来,只余海浪拍岸的永恒韵律与桃花在夜风中簌簌落下的微响。
然而,就在林霄与黄药师离去后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自岛西一处极为隐蔽的礁石后悄然滑入海中,竟也驾着一艘不起眼的小舟,朝着大陆方向驶去。
正是欧阳克。
他脸色苍白,紧抿着唇,眼中交织着巨大的恐惧与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方才黄蓉离去时,他那句“从未见过”与其说是对黄蓉的保证,不如说是对自己的一种催眠。但当真正感受到那两股令人窒息的强大气息彻底远离桃花岛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与…大胆的妄念,如同毒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知道跟踪他们是自寻死路,一旦被发现,绝对十死无生。但一想到那人离去,一想到或许有机会能远远地、再多看一眼那玄衣身影,一想到那日试剑亭冰冷威严的警告与月下惊心动魄的艳色…一种混合着恐惧、敬畏、迷恋与不甘的复杂情绪便彻底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就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也忍不住要押上一切去赌那渺茫的一线…窥伺的机会。
“只需远远跟着…绝不靠近…只要知道他的去向…”欧阳克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试图用这话语压制住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恐惧与悸动。他将白驼山独特的敛息秘术运转到极致,整个人如同化为了海风的一部分,小心翼翼地吊在极远的后方,凭借对海流方向的判断和对那难以言喻的、强大气息的微弱感应,勉力追踪。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力,且充满风险。有好几次,前方那两道气息似乎微微停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惊得欧阳克魂飞魄散,立刻停止一切动作,甚至屏住呼吸潜入海中,直到那压迫感远去,才敢浮出水面,狼狈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碎裂。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回头。
一种诡异的执着支撑着他。他从未如此渴望过一样东西,或者说,一个人。那不再是单纯的色欲或征服欲,而是一种掺杂了极度恐惧、卑微仰望、却又无法抑制想要靠近的复杂渴望。林霄的强大、冷漠、神秘,以及那惊鸿一瞥展现出的、截然相反的极致魅惑,形成了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让他如同扑火的飞蛾。
数日后,襄阳城遥遥在望。
欧阳克不敢再靠近,他选择在城外一处偏僻的山林间潜伏下来。他知道城内必然有黄药师和林霄的眼线,甚至他们本人可能就在城中。他找了一处荒废的山神庙作为藏身之所,每日靠着打猎野果和随身携带的干粮度日,如同最见不得光的影子。
他不敢生火,不敢与人交谈,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运转内力,锤炼那日林霄所指点的“以柔驭刚”之法,同时极力压制着体内因妄念与恐惧而时常躁动的气息。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敢悄悄潜至襄阳城外的高处,远远望着那座灯火阑珊的城池,想象着那人在城中的一举一动。
这种日子孤寂、艰苦、且时刻伴随着被发现的恐惧。但奇怪的是,欧阳克竟不觉得难以忍受。反而因为这种近乎自虐的潜伏和遥远而隐秘的联想,心中那份扭曲的执念愈发清晰深刻。
他甚至开始病态地回味那日试剑亭中林霄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抬手示范的动作。那冰冷指尖划过的轨迹,那淡漠却直指要害的点评,那拂袖间令百花凋零的恐怖手段…都让他颤栗又沉迷。
他也无数次回想起月下那一瞥,每一次回想,细节都仿佛更加清晰,那脆弱的颈项,那湿润的眼睫,那…他猛地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这种危险的遐想,胸口那枚桃木令牌便会发出警告般的灼热,提醒着他那无法逾越的鸿沟与随时可能降临的毁灭。
在这种极致的压抑、恐惧与渴望的反复煎熬下,欧阳克的武功竟真的有了些许突破的迹象。灵蛇拳法在他手中愈发诡谲难测,体内那股刚猛的内力也开始尝试着以一种更柔韧的方式运转,虽然时常伴有撕裂般的痛楚和岔气的风险,但他却甘之如饴。
因为这力量,是那人赐予的。这痛苦,仿佛也成为了一种与那人隐秘的连接。
他知道自己像个潜伏在黑暗中的疯子。但他已无法回头。
这一日,他如同往常一样,在山涧中练功完毕,正准备返回破庙,却敏锐地察觉到官道上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马蹄声和喧嚣声。他立刻隐匿身形,悄然靠近观察。
只见一队金兵打扮的人马,正押送着几辆囚车朝着襄阳城相反的方向疾行。囚车里关押的,似乎是几个江湖人士,个个带伤,神情萎靡。
欧阳克本不欲多事,正欲离开,目光却猛地被囚车中一个身影吸引——那是一个穿着杏黄道袍、身材瘦小、却眼神锐利的老道!
是丘处机?!全真七子之一的丘处机,怎么会落入金兵手中?
欧阳克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全真教与郭靖关系匪浅,丘处机在此被俘…此事定然非同小可。若是将这个消息…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形。
若是能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那人…是否…是否能换来他一丝半点的…正视?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瞬间点燃了他所有的渴望!
他不再犹豫,远远地吊在那队金兵后面,仔细观察着他们的路线和押送力量,眼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或许是万劫不复,或许是…一线根本无法期待的微光。
但他已然踏上这条歧路,便只能沿着心中的妄念,一步步走下去。他就像一只悄然结网的蜘蛛,潜伏在暗处,等待着或许永远也不会降临的…那只飞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