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务室到宿舍的路不过百来米,平日里陆择三步并作两步就能走完,
可今天怀里抱着乔欢,他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分寸。
晚风卷着夏末的余温拂过,他刻意放慢脚步,连鞋底蹭过水泥地的声响都压到最轻,
掌心托着乔欢膝弯的力道始终稳得很,生怕哪怕一丝颠簸,会让她刚处理好的膝盖再添疼意。
乔欢窝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刚从医务室带出来的消毒水味,竟一点不刺鼻。
她偷偷抬眼,能看见他线条利落的下颌线,还有因为专注而微微绷紧的唇。快到宿舍楼下那棵老香樟时,
她攥着他校服衣领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声音细得像被风揉过:“陆择哥,送到这儿就好啦,你快放我下来,
我自己扶着楼梯上去就行,宿管阿姨要是看见……不太好。”
陆择脚步没停,反而悄悄托了托她的膝弯,让她靠得更稳些。
“不行,”他语气笃定,眼神扫过宿舍楼门口那截陡陡的台阶,“楼梯有十几级,你单脚走万一再摔了,校医刚缠的纱布又要松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在了宿管阿姨的值班室门口。
橘黄色的灯光从玻璃窗里透出来,陆择深吸了口气,抱着乔欢轻轻停下,
指尖悄悄蹭了蹭衣角,努力让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些,可耳尖那点藏不住的红,早就暴露了他的紧张。
宿管阿姨正戴着老花镜,低头在登记本上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听见动静抬头,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这位同学,这是怎么了啊?”
乔欢心里一紧,刚想开口解释“我不小心扭了脚”,
陆择已经先一步出声。他的声音比平时沉了些,刻意压着稳,但尾音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发紧,
还是被乔欢捕捉到了:“阿姨,她是我妹妹乔欢,刚才在操场不小心磕到膝盖,走不了路。
爸妈打电话让我带她去医务室,校医说她脚也扭了,这几天得我接送她上课回宿舍。”
怕阿姨不信,他又补了句,语气里带着点少年人不自知的认真:“我是高三火箭班的。”
在宿管阿姨的认知里,高三“火箭班”的学生都是学校里的宝贝疙瘩,个个是听话懂事的学霸,从不会做违反校规的事。
她特意放下笔,凑过来打量了陆择两眼干净的校服,挺直的脊背,眼神亮得很,看着就靠谱。
又转头看了看乔欢,小姑娘眼眶还泛着红,膝盖上的纱布裹得整整齐齐,露在外面的脚踝也轻轻肿着,确实不像装的。
阿姨没再多问,只是摆了摆手:“那行,你慢点走,带她上去注意安全。
对了,宿舍有规定不让男生进,你把她放那层楼梯口就行,
喊一声让她室友出来接?要不我帮你打电话叫人?”
“不用麻烦阿姨!”陆择赶紧应声,生怕耽误了时间,
“我把她放二楼楼梯口就走,绝不进宿舍门,您放心。很快!”
说着就抱着乔欢往楼梯走,脚步放得更轻了,每踏上一级台阶,
都会先低头问一句“疼不疼”,确认乔欢没不舒服,才敢迈下一级。
二楼楼梯口的光线有点暗,陆择小心地把乔欢放在靠墙的台阶上,
左手还护着她的后背,掌心贴着她的校服,能感受到她轻轻的呼吸。
乔欢扶着墙想站稳,可刚一用力,脚踝就传来一阵酸麻,身体忍不住晃了晃。
陆择眼疾手快,立马伸手扶住她的胳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你看吧,自己走根本不行。”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微微俯身,目光落在乔欢的眼睛上。
路灯的光从窗户透进来,落在他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光。“乔欢,”他语气特别认真,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从明天起,我每天来接你上下学。早上我在你宿舍楼下等,让陆晴把你送下来;晚上我送你回来,这样你就不用再担心摔着了。”
乔欢愣了愣,心跳瞬间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咚咚”地快了起来,连耳尖都开始发烫。
她赶紧摆手,声音有点慌:“不用不用,太麻烦你和陆晴姐姐了,我自己注意点就行,真的……”
“不麻烦。”陆择打断她,眼神更亮了,像是怕她拒绝,又找了个理由,
语气里带着点少年人的小固执:“就当……就当是我帮自己妹妹。
你总不能让宿管阿姨去高三火箭班找我,说我这当哥哥的,送了一半就不管了,始乱终弃吧?”
他说着,耳尖又悄悄红了,却没移开视线,就那么固执地看着她,等着她点头。
始乱终弃,……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
乔欢愣在原地,脑子里“嗡”了一声,刚才还乱跳的心跳都慢了半拍。
她看着陆择眼底亮晶晶的光,还有那抹从耳尖蔓延到脖颈的红,嘴角忍不住悄悄弯了弯,这人怎么还乱用成语啊。
而且这人说谎也太顺嘴了,刚还和宿管阿姨说“爸妈叫我带她去医务室。”谁和他一个爸妈!
乔欢僵在原地,脑子里像被塞进了颗跳跳糖,
刚才还“咚咚”乱撞的心跳,竟莫名慢了半拍,连带着呼吸都轻了些。
她望着陆择眼底盛着的光,那光亮得像揉了星子,
又顺着他泛红的耳尖往下看,连脖颈都染了层薄粉,原来这人也会害羞啊。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悄悄蜷起,压着嘴角的笑意,故意装出没听出破绽的样子,
声音软得像浸了温水:“哪有这么严重……宿管阿姨才不会特意去找你呢。”
话落又抬眼,撞进他固执又带点急切的目光里,终是松了口,“而且……谁跟你一个爸妈呀。”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尾音还带着点没藏住的软,像在撒娇,又像在拆穿他的小谎话。
陆择被这话戳中,耳尖的红瞬间深了几分,眼神却没闪躲,反而更亮了些,
连语气都带了点得逞的轻快:“那不管,反正话都跟阿姨说了,你要是不让我送,我就是‘始乱终弃’。”
他还特意把“始乱终弃”四个字咬得重了些,像抓住了什么证据,固执地等着她再点头。
乔欢看着他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终是没忍住,嘴角弯出个浅浅的弧度,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那……这几天就麻烦你…和陆晴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