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姜姒对数字方面一向不太敏感，以前买东西的时候也从来没注意过账单。
基本上单子上写多少，她就付多少。
但这次上面的总价和昭昭说的差了好几十块的差价。
她在意的倒不是这几十块钱，而是相信自己的女儿。
大额账单复核，这在百货大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姜姒自认为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态度相当温和，压根没有指责或找茬的意思。
但售货员就跟没听到一样，转头问起了排在她后面的那位，“同志，你要什么？”
那人察觉情况不对，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先帮这位同志重新算一下吧。”
这么多东西呢，搞不好还真算错了。
售货员这才抬眼看了过来。
姜姒直视着她，“同志，麻烦你再重新算一遍。”
这次售货员倒是回复了，只是语气明显有些不耐，“算不了啊。”
不是算不了，而是不能算。
后面这么多人排队看着呢，要是最后核算下来的总价和收款单上的不一样，还不得被新来的这帮售货员给笑话死，到时候她的面子往哪搁？
要是算出来一样，自己不是白忙活了半天？
于是先发制人道：“你没看我这还忙着吗？后面这么多人排队，为了你一个人，我都忙活四十多分钟了！”
“这东西你还要不要了，不要就别耽误后面的同志！”
说着，她作势就要把那些东西收回去，连同柜台上的收款单也要一并拿走。
姜姒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
售货员挣了一下，没挣动，惊讶地看了过去，“你什么意思？”
姜姒看着她，语气淡淡，“我有说过不要吗？”
“另外我还想问问，第一百货什么时候改规矩了，怎么现在顾客连复核账单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售货员被她问得一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姜姒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又道：“算不了是吗？行，那我就找个能算的人来算。”
“诶，你这人怎么……”售货员名叫吕小芸，闻言立马急了。
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了一道男声：“出什么事了，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围观的人自动分开了一条道，一个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马主任。”吕小芸一见来人，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刚要开口解释，先前和她呛声的小年轻立马抢声道：“马主任，是这么回事，这位女同志买的东西比较多，想请售货员复核一下账单，但售货员不想复核！还要把东西收回，不让这位女同志买了。”
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交代的清清楚楚。
马主任睨了吕小芸一眼，眼神不怒自威，“是这么回事吗？”
“马主任，没有的事！您别听他们乱说。”
不给顾客复核账单，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真要追究起来，搞不好还要影响了自己评先进员工。
吕小芸当然不可能承认了。
不光不承认，话里话外还着重强调了两件事。
第一，她没有算错，是这位女同志听了她女儿的话，就非要认定账单错了。
第二，这位女同志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东西，光是找货算账就花了四十多分钟，已经耽误了后面其他顾客的时间。
她这么做也是无可厚非。
顿了顿，吕小芸又说，“马主任，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顾客像她这样，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
昭昭还小，听不懂她后面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但有一点，“我没有算错，是你算错了。”
一听这话，吕小芸直接气笑了，“小同志，吹牛也要记得打草稿好吗？这么多东西，你连价格都不知道，你怎么算？”
别说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她们在百货大楼工作了好几年了，柜台里的东西也只记得一个大概的价格，谁能保证一分不差？
大伙一听，也觉得她说得有理，纷纷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孩子看着也就三四岁吧？”
“这么小的娃娃，数数能数得明白就不错了，哪能算得清楚这么复杂的账？”
“就是，我估计是听大人说钱不对，就跟着嚷嚷几句。”
“是啊，小孩子的话听听就得了，哪能当真……”
最后还是姜姒的话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纷纷，“我女儿她会不会算账，这个和售货员复不复核价格是两码事。”
顿了顿，她挑眉看向了吕小芸，“你怎么知道，她不知道价格呢？刚才你记账的时候，每件东西的价格都报了一遍。”
吕小芸的确是报了价，这个没什么可争议的，在场的这么多人都听到了。
可问题是，她只报了一遍！
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记得住，更别提算总价了。
想着这些，吕小芸冷哼了一声，“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要复核，行！现在我就帮你复核。”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最后算下来的价格，和我这单子上一分不差，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吕小芸可谓是自信满满。
在这里上班，珠算是必考的项目之一。
更别提，她们柜台还是整个大楼最热门的柜台。
每天接待下来的顾客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在这里上班上了五六年了，她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笔错账！
但她忘了一点，也不是谁都有实力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
姜姒挑眉看了过去，不答反问，“那如果你算错了呢？”
吕小芸这会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如果我算错了，这差价我一分不少的补给你！”
姜姒在意的不是这点钱，但对方提了，她也没说不要。
“可以。”她点点头，补充道：“除了补差价，你还得道歉。”
“行，道歉就道歉！”吕小芸一口应下。
马主任本想息事宁人，没想到这人嘴这么快，想了想说道：“那你们跟我一起去办公室吧，别耽误了大伙……”
“没事没事，马主任，我们不怕耽误！”
“对啊，就在这里核吧，反正也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不得不说，华国人爱看热闹的基因简直刻在了骨子里。
这不，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其他柜台的人也都好奇的围了过来。
不了解情况的也没关系，前排的人热心的很，一个传一个的就把这事传了下去。
大伙全都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对对，就在这里核，我们都等着看结果呢！”
事已至此，马主任也只能点头同意。
为了公平起见，他特意从财务那边叫了两个人过来，加上刚才的吕小芸一起，三人当着众人的面开始重新核算。
一时间，柜台上只剩下噼里啪啦的拨珠声。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左右，两位财务科的同志依次停了下来。
因着吕小芸站在两人中间，这会还在埋头苦算，她们也就没开口。
想着待会三人一起报算了。
只是吕小芸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账算到一半，忽然又把算盘全部归零。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马主任显然没有耐心在等，“你们俩算出来是多少？”
“1132元6角。”
“1132元6角。”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报出来的数也是一样。
“不可能！”吕小芸猛地抬起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们是不是看漏了，明明是1167元5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