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岁月,静水流深。
竹庐临溪而建,推开窗便是潺潺水声与满目青翠。苏清月褪去了京城时的锋芒与疲惫,着一身素净青衣,每日里或打坐炼气,引导那缕融合了多种力量的变异龙气在体内周天运转;或翻阅自钦天监带出的、涉及上古秘闻与天地法则的残卷孤本;更多的时候,则是照料那个一天天长大、却依旧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的婴儿。
她给他取名“宁”,取安宁、归宁之意,希望这个承载了太多秘密与力量的孩子,能有一个平静的将来。
小宁儿与寻常婴孩确有不同。他生长得极为缓慢,数月过去,身形并无太大变化,依旧保持着初生不久的模样。他极少哭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呼吸间自然而然地汲取着天地灵气与日月精华,眉心那枚“混沌之眼”的纹路,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散发着温润而神秘的光泽。
苏清月能感觉到,宁儿的体内,那生死二气的平衡愈发稳固圆融,甚至开始隐隐反哺周围的环境。竹庐附近的草木格外葱郁,溪水更加清澈甘冽,连山间的灵气都似乎比别处浓郁数分。他仿佛一个天然的“灵枢”,无意识地调和着此地风水。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一日,苏清月正在庐外采摘药草,心头忽地一跳,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警兆自远方传来。她蓦然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是京城的方向。
并非皇陵出了问题,那“孽”的气息在她离开前就已感知到正在持续消散。这股警兆,更像是……追踪?
有人通过某种她未曾察觉的方式,锁定了她的位置?还是……锁定了宁儿?
她立刻返回竹庐,神识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扫过周围数十里山林,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气息或埋伏。
“是错觉么?”苏清月蹙眉。以她如今的灵觉,错觉的可能性极低。
她看向摇篮中依旧沉睡的宁儿,小家伙浑然不觉,眉心那混沌之眼安稳如常。
沉吟片刻,苏清月双手掐诀,引动地脉之气,结合自身龙气与星辉,在竹庐周围布下了一层更加隐蔽、更加坚固的“小诸天禁灵阵”。此阵不仅能够隔绝内外气息,混淆天机卜算,更具备不俗的防御与反击之能。
布阵完毕,那股警兆似乎微弱了些,但并未完全消失,如同附骨之疽,隐隐萦绕在心头。
“树欲静而风不止……”苏清月轻叹一声。她本想借此地休养生息,同时观察宁儿的变化,慢慢探寻其身上奥秘,看来,有些人或势力,并不想让她如愿。
接下来的几日,苏清月更加警惕。她减少了外出,大部分时间留在庐中,一边修炼,一边研究那几卷得自钦天监的古老典籍,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关于天帝、冥渊、归墟以及“混沌之眼”的记载,以期对宁儿的状况有更深的了解。
典籍中记载零散,大多语焉不详。只隐约提及,上古有天帝者,掌部分混沌权柄,能调和阴阳,梳理万灵,其眸开阖间,有衍化清浊、界定乾坤之能。这与宁儿眉心那仿佛蕴含生灭的“眼睛”隐隐对应。
难道宁儿眉心这并非单纯的烙印,而是……继承了某种先天混沌神瞳?
这个猜测让她心头沉重。若真如此,宁儿未来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凡,甚至可能引来远超想象的觊觎。
又过了数日,一个黄昏。
夕阳将群山染上一层金红,林间归鸟啼鸣。苏清月正在溪边清洗宁儿的衣物,忽然,她动作一顿,猛地转头望向东南方向的山隘!
来了!
不是错觉!
一股隐晦却强大的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山隘,朝着竹庐的方向而来!气息并非魔道,也非纯粹的仙灵,反而带着一种古老、蛮荒、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厚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不是天魔宗残余!是另一股势力!
苏清月眼神一凝,瞬间将衣物收起,身形如电射回竹庐。她抱起摇篮中依旧沉睡的宁儿,指尖在他眉心那混沌之眼上轻轻一点,一股温和的力量渡入,那纹路的光芒瞬间内敛,变得如同普通的胎记一般。
她不能确定来者是敌是友,但那股“贪婪”之意,让她不敢有丝毫大意。
她将宁儿小心放入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内部刻画了隐匿阵法的背囊中,负于身后。随即,她立于竹庐之前,素手轻抬,那柄许久未曾动用的、由自身龙气与星辉凝聚而成的光剑,悄然悬浮于身前,剑尖直指气息来源的方向。
山风拂过,吹动她的衣袂与发丝,带着一丝山雨欲来的肃杀。
不过十息功夫,一道土黄色的遁光掠过山隘,落在竹庐前方数十丈外的空地上。
光芒散去,露出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粗布麻衣、面容古朴、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汉子。他周身气息浑厚,赫然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其灵力属性厚重沉凝,带着浓郁的大地气息,显然是精擅土系道法的修士。
那汉子目光先是扫过苏清月,在她身上停留一瞬,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此地主人竟是如此年轻、且气息奇异的女子。随即,他的目光便如同磁石般,牢牢吸附在了苏清月身后的背囊上,那目光中的贪婪与炽热,再无掩饰!
“交出你身后的‘地灵源胎’,饶你不死!”汉子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周身土黄色灵光开始涌动,一股沉重的威压如同山岳般向着苏清月碾压而来!
地灵源胎?
苏清月心中一凛,瞬间明白过来。此人并非为天帝之钥或混沌之眼而来,而是将宁儿身上那无意识散发出的、调和地脉、汇聚灵机的气息,误认成了某种天地孕育的奇珍——“地灵源胎”!
看来,宁儿的存在,即便极力隐藏,其本身的不凡,依旧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眼神冰寒,身前光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此间只有山野村妇与稚子,并无阁下所说的源胎。请回吧。”
那汉子闻言,狞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区区金丹小辈,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既然不肯交,那便连你一并拿下,炼作源胎的养料!”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脚踏地!
轰隆!
整片山峦仿佛都震动了一下!苏清月脚下的大地瞬间变得如同流沙般泥泞,无数由土石凝聚而成的巨手破土而出,从四面八方抓向她!同时,空中凝聚出数十枚磨盘大小的尖锐石笋,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如同暴雨般攒射而下!
攻势狂暴而直接,一出手便是杀招,显然打着速战速决、杀人夺宝的主意!
苏清月冷哼一声,不闪不避,身前光剑骤然爆发出璀璨的三色光华(龙气紫金、星辉银白、混沌灰蒙)!
“破!”
剑光如轮,横扫八方!
那些土石巨手与空中石笋,在接触到三色剑光的瞬间,便如同骄阳下的冰雪,纷纷崩解、湮灭!剑光余势不减,直接斩向那麻衣汉子!
那汉子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苏清月的反击如此凌厉,那剑光中蕴含的力量更是诡异,竟能轻易瓦解他精纯的土系灵力!他不敢怠慢,双手急速掐诀,一面厚重的土黄色巨盾瞬间凝聚在身前!
“铛——!!”
剑盾交击,发出洪钟大吕般的巨响!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将方圆百丈的草木尽数摧折!
巨盾剧烈震颤,表面出现道道裂痕,那汉子更是被震得气血翻涌,踉跄后退数步,眼中充满了惊骇!
“你……你究竟是何人?!”他死死盯着苏清月,再不敢有丝毫小觑。
苏清月持剑而立,衣袂飘飘,眼神淡漠:“此地主人。”
她心中却并无轻松。方才一击虽占据上风,但她能感觉到,这麻衣汉子修为扎实,手段恐怕不止于此。而且,既然他能找来,保不齐还有同伙。
必须速战速决!
她心念一动,正准备催动更强手段,忽然,身后的背囊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哼唧。
是宁儿!
他似乎被外界的能量波动惊扰,即将醒来!
苏清月脸色微变。
而那麻衣汉子,也敏锐地捕捉到了背囊中传出的那一丝更加精纯、更加诱人的“地脉源气”,眼中的贪婪瞬间达到了顶点!
“源胎醒了!哈哈,天助我也!”他狂笑一声,竟不再顾忌苏清月,身形化作一道黄光,如同鬼魅般绕过剑光,直扑她身后的背囊!
苏清月眼中寒芒大盛!
“找死!”
她手中光剑骤然散去,双手结印,引动了布设在竹庐周围的——小诸天禁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