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病倒的特别突然。
明明距离三皇子的百日宴不过一年,皇帝就病重的起不了身。
一开始只是一开始比较容易疲惫,紧接着便是头晕脑胀,四肢无力,到后来的呼吸困难,日日夜夜不得安眠。
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苟延残喘,靠着下人的服侍才能进食。
从意气风发的一国之主,到不能理政的废人,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明殊一边喂他喝水,一边悄悄打量他的脸色,青黑色的脉络,悄无声息蔓延上他的双颊。
快了,快了。
“慧贵妃,高氏……查,查她……”
“皇上,你怎么了?”
“朕想起来了,那天,那天的酒水……”
“皇上,皇贵妃的遗物找遍了,找不到那个酒杯。”
九个月前,慧贵妃快不行了,恳求皇帝过去听她最后的情思,让她走的安心。
皇帝同意了,或者说,他拒绝不了他的女人死之前最后要想着他。
他的确享受到了,慧贵妃临终前的依依不舍的甜言蜜语,陪她喝了最后的交杯酒,让她死的幸福。
看着她合上双眼时,依旧挂在嘴边的笑容,皇上默默的流泪,觉得爽死了。
嘴上说着随意安葬,但转身就下旨追封她为皇贵妃,让娴贵妃主持葬礼。
他还等着过几天,不经意路过灵堂,“顺便”进去看看,然后叹口气上炷香,做个诗装个比……
没等到那天,他就病倒了。
一天比一天严重,他错过了葬礼,甚至错过了三儿子的周岁宴,他眼睁睁看自己日渐虚弱。
他要死了,他是如此的恐惧,但又是如此的放不下,皇子太年幼,怎么能坐稳皇位?
高氏那个贱妇!居然害自己!大逆不道!
他想定罪高家,却想起来高氏的父兄早就被自己杀尽了,高氏也是因为这件事顶撞自己,才失宠的。
皇帝的思绪沉沉浮浮,他觉得自己不在人间,却又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是快死了。
当他终于清醒过来时,发现重臣宗亲,还有高位嫔妃都围着他,表情悲伤。
他知道,要到时间了。
“咳咳,起诏书,朕要立娴贵妃为皇后,三皇子为太子……”
愉妃家世不显,人又笨,她做太后,会被前朝大臣欺负,皇子也没有可信的人。
娴贵妃家世清贵,姻亲广众,家中贵而无实权,但却代代为外戚。三代帝王的调教下,他们,就是皇室最好的狗。
最主要的是娴贵妃聪慧,懂得帮助帝王,却又不恋权,如果不是自己强求,怕还是在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
又点了几个大臣和宗亲做顾命大臣,说了一下自己身后事的安排,皇帝就支持不住了。
他终于去找皇贵妃算账了,不过明殊想,八成是皇贵妃会先带着父兄找他算账。
明殊身着华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身为圣母皇太后的蓝琪琪,两侧是她精心调教出来的女官。
一步一步,走上了龙椅,把孩子放在上面,自己坐在旁边帘子后面的位子上,迎接朝臣的恭贺。
听着外面排山倒海的万岁之声,明殊心里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走到帘子外面,坐到龙椅上。
并非是雄言壮志,而是,这件事,一定会发生。
至于原因,纯属是自己这次“不得不”要扶持帝王,而自己没有助人为乐的好习惯,特别是累死累活坐稳天下,还要把权利成果给别人。
想一想她都会咬人。
“只是因为这些吗?”
多年后,身着一品官服,头戴三眼花翎的蓝琪琪,颇有些好奇的问坐在上首的帝王。
穿着明黄色袍子的妇人,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揉了揉额头,想了半天才回了一句话:
“啊,还有一个原因,我是一点也不想种地了。”
“特别是种了一年,颗粒无收,真要命啊。”
……
纯皇帝驾崩十三年后,母后皇太后以睿帝年幼,不能行国事,为由废皇帝为宝亲王。
又被群臣奏请登基,太后不从,群臣再请,三请三从后,太后应允,登基为帝,年号长平。
女帝在位期间,提拔女官,推动经济发展,一手开启工业改革,又开海禁,带回来良种,开拓边境,带来更多土地耕种种子。
时人功绩褒贬不一,有人说她提拔女官却不开放民间女性,又有人说她开启工业进程不管不顾,导致大量农民成了无地可归的工人,还有人说她开海禁赚的钱,大部分让世家大族吃了……
明殊耸了耸肩膀,这就是脚步太快的后果,她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解决方案。
她只知道,工作多了,男性不够用女性就得工作,工作有实打实的钱拿,那么女性地位自然会上去。
农民做了工人的确很悲惨,有些工厂主心很黑,压榨农民的时间,但他们除了种田,还可以有别的出路,起码不用灾年等着饿死。
海禁的钱的确大部分是她和世家分了,但是世家也出血帮她搞扩张殖民了。
“但这些有很多隐患,一些人吃饱了还不算,现在已经打算吃人了,百姓中不满的人越来越多了。”
蓝琪琪又过来问。
“朕已经收拾了他们了,诺,这是明文下诏。”
“可是这些条文只有您活着还能用,死了他们就不会承认的。”
“那不是我的事了。”明殊神秘一笑,掩盖住条文下面的一些红色字体。
“我让婉婉去收学生了,有些人,会在我死后解决这些。”
……
长平帝时期,百姓生活水平高速发展,百姓温饱尚且没有问题,许多出身卑微之人,亦能为官做宰。
可是皇帝驾崩后,新帝——也就是睿帝之孙,倒反天罡,不仅废除先帝许多政策,还伙同世家废除先帝帝位,改封太后,随纯皇帝陪葬。
百姓激奋,万民请书,还先帝一个名义。新帝不允,还答应了许多“绅士”的建议,修改律法,更残酷的压榨百姓工作时间。
一时间,各地出现不少造反人士。
新帝派兵镇压,但无用,许多士兵投靠造反人士。
终于有那么一天,皇宫被攻破,这个埋葬无数鲜花般的生命的地方被捣毁,新帝被废。
人们又请出了先帝的牌位,送进为她特制的太庙,尊她为最后的皇帝。
从此,这片土地再无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