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太初观的秋天。
银杏叶铺满青石径,陆昭站在“守正堂”前,望着檐角新挂的铜铃。铃身刻着星屑纹路,风过时叮咚作响——这是苏清颜从忘忧谷带来的,说“听着像小鸿的剑鸣”。
堂内,十二名新入门的弟子正列队听训。为首的少年名唤陈安,腰间剑穗与陆昭的一般模样,都是鎏金星屑缀底。
“今日教你们‘守正三式’。”陆昭拔剑出鞘,剑光如秋水,“第一式‘承薪’,守的是前人火种;第二式‘破暗’,守的是人间正道;第三式……”他目光扫过弟子们年轻的脸庞,“第三式‘传灯’,守的是后世清明。”
“传灯!”少年们齐声应和,声震屋瓦。
忘忧谷药庐前,薛慕华正将晒干的“九死还魂草”收进竹篓。
苏清颜端着药盏从内室出来,盏中浮着两朵新采的忘忧花:“师叔,这是今年新制的‘安神散’,给山下村庄的孩子们送去。”
薛慕华接过药盏,指腹摩挲过盏沿一道浅痕——那是当年孤鸿为她挡刀留下的。她望着远处山道上走来的身影,轻声道:“清颜,你看。”
来人是个穿青衫的小丫头,扎着羊角辫,怀里抱着个布包。她扑到薛慕华脚边,仰头脆生生喊:“慕华奶奶,我是阿阮,我爹说您熬的药最甜!”
苏清颜蹲下身,替小丫头理了理鬓角:“阿阮又长高了。这是给你的糖,不许偷吃太多。”
小丫头眼睛弯成月牙,从布包里掏出个歪歪扭扭的木雕:“这是我刻的大哥哥!阿爹说他是英雄,所以我也要学他!”
木雕巴掌大,轮廓模糊,却能辨出持剑的姿态。薛慕华接过,眼眶微热。十年过去,江湖早已换了人间,可总有人记得,曾有个人,把命燃成了星子。
长安城的茶楼上,说书先生拍响醒木。
“且说那太初观孤鸿剑仙,当年以身炼丹,救回忘忧谷传人,又化星屑护道……”茶客们听得入神,有人拍桌叹道:“这才是真英雄!”
邻桌,个穿玄色劲装的青年默默饮酒。他腰间悬着柄无鞘铁剑,剑穗却是罕见的鎏金星屑。
“客官,您说这孤鸿剑仙……”小二凑过来,“真的化星了吗?”
青年抬头,目光扫过窗外飘起的银杏叶:“化没化星不知道。”他指节叩了叩剑穗,“但江湖确实亮了。”
南海之滨,一座新立的碑亭。
碑身刻着“孤鸿守正碑”,下首一行小字:“凡见此碑者,若遇不平,当思有我;若逢黑暗,当燃其灯。”
碑前摆着几碟点心,是出海的渔民供的。老船工蹲在碑旁抽旱烟,吧嗒道:“那年邪岛闹得凶,要不是太初观的小友……”他冲碑拱了拱手,“咱这渔船,至今能安心打渔。”
暮色渐沉时,陆昭独自登上太初山顶。
山风卷着银杏叶掠过他肩头,他望着天际星子,将腰间剑穗解下,系在碑前松枝上。金星在暮色中明明灭灭,像极了十年前,孤鸿消失时那片星屑。
“大师兄,”他轻声道,“江湖很好。你种的星子,我们都守着。”
山脚下,传来忘忧谷弟子采药的歌声,清越如笛。
星子未落,剑穗长新。江湖的故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传奇,而是一群人,把守护的火,一代一代,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