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灾的头被打得微微偏过一点角度,银色的单框眼镜链随之剧烈地晃动起来,在朦胧的光线下划出凌乱的弧光。
那双总是如同冰封雾霭的蓝色眼眸里,极少见地、清晰地浮现出一抹纯粹的惊异,仿佛看到了某种完全超出他亿万次推演可能性之外的事件。
但惊异只存在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就被更汹涌的、如同极地风暴般凛冽的怒火所取代。作为屹立于灾厄顶点的存在,漫长岁月中,谁敢如此对他?
即便是那个以捉弄他们为乐、行事最为跳脱不羁的乐子【嘲】灾,也从未有过如此......直接的、堪称羞辱的冒犯!
不过是一只仗着......仗着那份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特殊”,就敢如此无法无天的金丝雀!
罔无故确实被对方眼中骤然涌现的冰冷怒火吓到了一瞬,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威压让他心脏骤缩。
但脑海中“这只是梦”的念头如同最坚硬的盾牌,立刻让他重新挺直了腰杆,甚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出去的勇气。
既然是在梦里,那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他顿时像是打开了积压已久的水闸,开始细数【思】灾曾经做过的、让他耿耿于怀的件件桩桩事,越说越起劲,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控诉和讥讽:
“你个老东西!一天到晚穿的人模狗样,把自己裹在那身麻烦得要死的中世纪礼服里,我就搞不懂了,穿那种层叠累赘、行动不便的东西让你很有优越感吗?看起来像个老古董!”
“还敢克扣我吃的?!每次扔几只灾厄都精打细算,多一点都不给!还米捕食辛苦?要不要这么好笑?你觉得我会信你的鬼话吗?!我可是灭世!不是你家养的仓鼠!”
“还一口一个‘阿故’叫得那么黏腻!你不觉得恶心,我都要被恶心死了!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夸张地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要不是当初形势所迫,力量未复,谁愿意陪你玩那虚伪的‘兄弟和睦’过家家游戏?!幼稚得要死!明明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东西了,还整天端着架子装嫩!”
他似乎想起了某件特别憋屈的事,语气更加尖锐:“还有!当初美其名曰把我送到‘朋友’家暂住,其实就是你自己打不过人家【嘲】灾,怕他掀了你的风暴孤岛吧?!居然直接把我从岛上丢下去!跟个脑子不清醒的脑残一样!”
“又菜又爱玩!你说你当初闲着没事去针对人家【嘲】灾干啥呀?结果自己收拾不了烂摊子,还不是只能老老实实把我交出去?!真是又怂又阴险!”
【思】灾听着他一句句如同连珠炮般的控诉和嘲讽,那张万年如同冰封面具般鲜有表情的脸上,嘴角竟然微微抽动,最终勾起了一抹极其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那不是愉悦,而是被气笑了,是怒极之后一种极度危险的征兆。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逐渐收紧,缓缓握成了拳,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双雾霾蓝的眸子,其中的冰冷几乎快要满溢出来,如同暴风雪前夕阴沉压抑的天空,牢牢锁定在罔无故那张因为激动和“勇敢”而涨红的脸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这无声的怒火而凝固、冻结,无形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倾轧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