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仿佛一直压在心口的巨石被猛地挪开,随之而来的不是轻松,而是一种坠入虚无的空洞和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楼羽沉默地离开了实验室,关上门,将一室的冰冷和残留的自我唾弃锁在身后。
他站在雨幕下的街边,任由冰凉的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肩膀,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暮色酒吧。” 他报出这个地名时,声音异常平静,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出租车在湿滑的街道上行驶,窗外的霓虹灯被雨水晕染成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楼羽说不上来心里具体是什么感受,像打翻了五味瓶,混乱不堪。
有被欺骗的尖锐难过,有即将面对未知的紧张,甚至......还有一丝连自己都鄙夷的、微弱的期待——期待这一切只是个误会,期待小故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当他真正踏入“暮色”那扇沉重隔音的大门,所有的混乱情绪,都在看见那个被簇拥在光芒中央的人时,瞬间被一种更强大、更黑暗的情感彻底吞噬——那是焚心蚀骨的嫉妒,和一种病态的、想要将那个人彻底占为己有、不让任何人窥见的疯狂执念。
几乎是一进入酒吧,他的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那个人。
罔无故所在的卡座,正对着大门,如同一个被精心设计的舞台中央。
他卸下了平日里那副温柔和善的伪装,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慵懒而轻佻的气息。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不再盛满专注或温和,而是流转着毫不掩饰的玩味与漫不经心。
他悠闲地坐在最中央的丝绒沙发里,姿态放松,左右各依偎着一个容貌昳丽、衣着时尚的年轻男女。
更令人刺目的是,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竟然还跪着一个低眉顺眼、姿态恭顺的人,仿佛等待着主人的垂青。
酒吧里似乎被清了场,闪烁的灯光只聚焦于这一处,其他卡座空无一人,更凸显出那里的靡靡与特权。
罔无故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闯入的楼羽,他漂亮的嘴唇微微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一条腿优雅地搭在另一条腿上,脚上是一双质感高级、鞋底鲜红的皮鞋。
修长漂亮的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一杯色泽绚丽的鸡尾酒。
楼羽用力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强行控制住几乎要将他撕裂的酸涩与嫉妒。
他这一身格格不入的白色科研服,厚重的黑框眼镜,以及被雨水打湿后有些凌乱的头发,在这个环境里显得异常突兀和可笑。
他一步步走过去,声音干涩地开口:“小故......”
“嗯哼。” 罔无故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慵懒的音节,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歪着头看他,眼神像在打量一个闯入领地的有趣生物。
楼羽鼓起所有的勇气,抬起头,直视着那双让他沉溺又心碎的金色眼眸,问出了那个在聊天框里删掉的问题:“你喜欢的人很多,那......可以喜欢我吗?”
罔无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旁边立刻有人恭顺地递上一支细长的银白色烟支。
罔无故用那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两根手指接过,另一个人迅速凑上前,为他点燃。
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灰白色的烟圈。
那烟雾有些甚至飘到了楼羽的脸上,带着一股冷冽又奢靡的香气。
在朦胧的烟雾掩映下,罔无故的声音带着慵懒和毫不掩饰的玩味响起:
“可是......我更喜欢别人给我......当狗。”
那双淡金色的眼睛里满是兴味,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楼羽的反应,仿佛在等待他羞愧难当或者愤怒离去。
随后,他像是为了加深这句话的效果,随意地将烟灰抖落——正抖在地上那个跪着的人并拢伸出的掌心里。
楼羽低着头,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罔无故觉得无趣,眼神开始变得扫兴时,他却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
“主人。”
这两个字仿佛有魔力,让罔无故猛地一愣,指尖夹着的烟掉落在了昂贵的地毯上。
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骤然炸毛,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怒气斥道:“楼羽!你有病吧!”
“我可以的。” 楼羽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地看向他,里面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火焰,“我比他们更有优势,我忠诚,有学历,有外貌,比他们更好......也更能讨你的......欢心。”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却异常清晰。
“?!” 罔无故的眼里是明显的错愕和难以置信,他似乎完全没料到楼羽会是这个反应。
“滚。” 他冷下脸,吐出这个字。
但楼羽知道,这句“滚”不是对他说的。
果不其然,那几个依附在罔无故身边的人,包括地上跪着的那个,立刻如蒙大赦般,慌张地起身,迅速退出了卡座区域,消失在昏暗的灯光外。
一时间,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楼羽,我开玩笑的。” 罔无故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试图挽回些什么,或者说,试图将失控的局面拉回他熟悉的轨道。
“我没有,我愿意。” 楼羽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动摇。
“......” 罔无故看着他固执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有些烦躁地向后仰躺进宽大的椅背,望着天花板上旋转的灯球,语气带着一种莫名的疲惫和疏离:“嗯,我不愿意。”
“为什么?小故?你不愿意喜欢我吗?” 楼羽的声音带上了颤抖,他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陷在沙发里的罔无故。
不知何时,他那双总是隐藏在镜片后的黑色眸子里,已经染上了深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占有欲。
罔无故抬眼看他,对视了片刻,忽然换了个问题,语气听不出喜怒:“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想!” 楼羽回答得飞快,没有一丝犹豫。
“那我同意了,” 罔无故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所以,不要总想着给我当狗。”
“为什么?” 楼羽执着地问。
“......我没有那方面的癖好,” 罔无故移开视线,语气有些生硬,“刚才只是开玩笑的。”
“好吧。” 楼羽应道,但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罔无故,仿佛要透过他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看穿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即使对方亲口同意了他们在一起,楼羽心中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喜悦或温暖,反而涌起一股更深的、冰冷的虚无感。
这一切来得太轻易,太不真实,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码。
“你在怀疑我的真心?” 罔无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安,缓慢地歪着头,唇角重新勾起那抹惯有的、却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楼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寂静中,只有他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诉说着答案。
是的,他在害怕,在怀疑。
如此轻易就得到的、他梦寐以求的“月亮”,美好得如同幻影,让他不敢相信,更不敢紧紧抓住,生怕一用力,就碎成一地冰冷的玻璃碴。
看着他沉默而紧绷的样子,罔无故忽然轻笑一声,一只手随意地伸进上衣口袋,掏出一个样式古朴的黑色丝绒盒子。
他用拇指“啪”地一声弹开盒盖,递到楼羽眼前,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喏,定情信物。”
只见深色的绒布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条设计极为古典而精巧的银色项链。
os:不小心写过火了,幸好果子一个拐弯转回来了,主要是太符合果子那些奇怪的xp了,差点脱离掌控了,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