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夜,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像是在为他混乱的心跳打着节拍。
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化学试剂的味道和一种无形的紧张。
“那个......小故......”
戴着一副厚重黑框眼镜、面容尚显青涩的楼羽,终于鼓足了勇气,在小故罔无故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实验室时,小心翼翼地叫住了他。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罔无故正在整理文件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脸上带着惯有的、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问道:“怎么了,楼羽?” 那笑容依旧好看得让人心动,却在此刻的楼羽眼中,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雾。
“......那个......你这次出去......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楼羽憋红了脸,原本在心底排练了无数遍的质问、倾诉、甚至是卑微的乞求,在真正面对这个人时,却统统溃不成军,最终只剩下这句苍白无力、甚至有些怯懦的请求。
他痛恨这样的自己,懦弱且胆小,连表达真实情绪的勇气都没有。
果然,罔无故那张漂亮得无可挑剔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成了一团,露出了一个看似十分为难的表情。
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疏离感:“这次是要去参加一个封闭式的学术讲座......主办方要求很严格,可能不太方便带人进去。”
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轻飘飘的、如同肥皂泡般的承诺:“楼羽,下次吧,下次有合适的机会,一定带你一起去,好吗?”
“下次一定”。这四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楼羽心中最后的侥幸。它如此轻薄,如此敷衍,甚至比不上窗外雨滴的重量。
“......好......” 楼羽深深地低下了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他脸上所有的神色。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才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一个微不可闻的“好”字。
那声音慢吞吞的,透着一股唯唯诺诺的顺从,也彻底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点微弱的火苗。
“砰——”
一声轻响,是实验室门被关上的声音。罔无故离开了,没有再多看一眼站在原地、如同石雕般的楼羽。
楼羽仍然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得更大了,敲打在心上,一片冰凉。
很久之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
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没有眼泪,没有愤怒。只是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漆黑眸子,深处却悄然燃起了一抹异常平静的、却令人胆寒的疯狂。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放弃所有幻想和道德约束的决绝。
他动作有些僵硬地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熟练地打开了一个隐藏的应用程序。
屏幕上,一个清晰的地图界面显现出来,一个醒目的小红点正在上面移动。
是的,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内心恶魔的低语,对罔无故的东西动了手脚——一个微型的定位器。
在极度的不安和猜忌驱使下,他做出了连自己都唾弃的行为。
“我怎么可以这样呢?我怎么可以那么对小故?” 强烈的自我厌恶感瞬间涌上心头,让他胃里一阵翻搅,“我怎么可以这么下流?这么阴暗?” 他一遍遍地唾弃着自己肮脏的心思和行为。
然而,另一种更强大的力量——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和掌控欲——压倒了一切道德谴责。
他一边在精神上自我鞭笞,一边眼睛却死死地盯住了手机屏幕上那个不断移动的小红点,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就那么一直站在空旷的实验室中央,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只有屏幕上反射的光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他一眨不眨地追踪着那个小红点的轨迹,看着它穿过城市的脉络。
罔无故说要去邻市参加讲座。但,小红点的移动轨迹,既不是朝向机场,也不是开往高铁站的方向。
它一直在本市熙熙攘攘的市区内穿梭,最终,缓缓地停了下来,定格在了一个地点。
那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