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灰界深处。”
陆循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石块投入死水,在压抑的指挥室内激起沉重的回响。
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所有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凝重,甚至是一丝失望。
杨宵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现实的沉重:“灰界深处......我们,可能根本没有能力去找它。”
他环顾众人,目光落在星图上那片被标记为深红、代表灰界核心区域的阴影,“就连被困在‘苦肉浊林’的褚博士,我们倾尽全力也还没能救出来。我们的力量......太有限了。”
温若水紧接着开口,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子,发出单调的轻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考量:“人类基地刚刚稳定下来两个,百废待兴。重建、防御、资源收集......每一项都抽走了我们绝大部分人手。更何况,”他加重了语气,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外面还有那些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动袭击的灾厄在游荡。我们不能抽出力量进行如此遥远且......自杀式的远征。”
他看向陆循,“灰界的凶险,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深有体会,层出不穷的低阶灾厄、还有那些盘踞深处的灭世灾厄......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就是啊!”吴同源连忙附和,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去灰界深处?那不是等于去送死吗?太危险了!为了一个......一个飘渺的观测结果,值得吗?”他几乎要叫起来。
“但是,”苏知微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坚定,“如果‘怯难星’真的如陆博士所说,是我们这个时代真正的希望之源,能够怯除灾难......那么,再大的风险也值得评估。”
她迎向吴同源和温若水的目光,“我们现在的状态,无非是在慢性死亡。如果找到‘怯难星’带来的‘利’,远大于我们可能承受的‘弊’和损失,那么,适当的、甚至重大的冒险,都是生存下去的必要手段。关键在于,我们如何计划,如何将风险降到最低。”
杨宵点了点头,他温和的声音补充道:“苏博士说得对。而且我们的首要目标非常明确——是找到‘怯难星’,确认它的存在和性质。不是去征服灰界,更不是去和那些盘踞深处的灭世灾厄开战。隐蔽、快速、精准的渗透侦查,或许是可行的方向。”
他试图在冒险与可行性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
陆循揉了揉紧锁的眉心,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看向剩下几位尚未表态的“九君”成员——楼羽、齐暮云等人。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他的肩头。
楼羽站得笔直,如同出鞘的利剑,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陆循身上,声音干脆利落:“我相信陆循的判断和他的推演能力。若怯难星是希望,则再难,亦当往寻之。”
齐暮云则显得犹豫许多,他看了看温博士,又看了看苏知微和陆循,最终有些为难地开口:“呃......我觉得温博士说的现实困难非常有道理,我们确实捉襟见肘。但苏博士和杨博士说的......似乎也有其必要性。这......风险实在太大了,我们需要更周密的计划......”
他的立场在现实困境与一线希望之间摇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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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的古堡内。
罔无故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房的软沙发上,心里不断咒骂【思】有病。
你自己处理事情就处理呗,拉上我陪你干什么?!嗯?我还能给你处理吗?
看来,只有使出那一招了!
罔无故“困倦”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淡金色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
他伸出小小的手,揉了揉那双纯净得如同琉璃的金色眼睛,望向坐在一旁书桌前似乎在处理某种无形信息的【思】,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和依赖:“哥哥......困......”
“好。”【思】立刻从那种思绪沉浸的状态中抽离,脸上瞬间挂起温和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冰冷算计从未存在。
他放下手中无形的“事务”,起身走到罔无故身边,动作轻柔地将小小的身体抱起,“那哥哥带阿故去睡觉吧。”
他抱着罔无故,沿着铺着暗红色地毯、两侧墙壁挂着古老油画的旋转石阶,走上了古堡阴冷的二楼。
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他打开了走廊上的第二扇厚重的橡木门。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卧室,完美契合着古堡整体的中世纪风格,却透着一股冷硬的暗黑贵族气息。
高耸的穹顶隐没在阴影中,巨大的四柱床挂着厚重的墨绿色天鹅绒帷幔,床柱上雕刻着繁复而阴森的荆棘花纹。
墙壁是深灰色的石料,壁炉冰冷,上面悬挂着一幅描绘着某种古老狩猎场景的挂毯,画面透着血腥与野性。
唯一的光源是床边小几上一盏造型奇特的、散发着幽绿色磷光的提灯。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气味。
【思】将罔无故轻轻放在那张大得足以容纳数人的床上。
墨绿色的天鹅绒床单冰冷而柔软。他甚至还俯下身,动作显得有些生疏地拉起同样厚重的天鹅绒被子,仔细地盖到罔无故的下巴处,只露出那张精致的小脸和淡金色的长发。
“好好睡吧,阿故。”【思】的声音刻意放得很轻。
罔无故乖巧地躺在那里,金色的眼眸望着【思】,里面充满了“信任”和“依赖”,直到看着【思】的身影退出门外,厚重的橡木门无声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气息。
门关上的瞬间,罔无故脸上那孩童般的懵懂困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冷静和专注。
他没有立刻坐起,而是保持着蜷缩的姿势,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尤其是那收拢在背后的第二对羽翼。
意识如同探针,深入到每一片羽毛之下那些隐秘的腔室之中。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羽毛根部的温暖巢穴里,密密麻麻、如同微尘般的卵正在悄然孕育。
这些卵吸收着他白天汲取并转移过来的能量,正在发生着极其细微却快速的变化。
数量......足够了。
罔无故默默地评估着。
他选择了最速成的策略——求数量,不求个体质量。
牺牲了单个卵的潜力和强度,换取了极短的孵化周期。
按照这个速度,只需要三天,这些“小东西”就能破壳而出。
它们将成为他延伸的感官,微小的工具,未来力量的储备。
但这也意味着,这三天是绝对的关键期,也是极度危险的窗口期!
他必须确保在这三天里,【思】不会心血来潮要求他张开第二对翅膀,更不会用那冰冷的手指去拨开羽毛探查。
那精心隐藏的“蜂巢”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实在躲不过去......罔无故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那就只能......在被他发现之前,把这批卵当作紧急储备粮,重新吸收掉!
反正这些卵本就是他用那些禁忌之海灾厄的能量转化而来,再吃回去也不算浪费。
虽然会损失掉这三天的时间和能量转化效率,但总比暴露秘密后引来灭顶之灾要好。
一丝微弱的、代表二阶门槛的屏障在他感知中若隐若现。
快了......他心中默念。
只要突破到二阶,他对自身本相的控制力将大大增强。
那时,他就能自由地将这些触手、羽翼下的腔室甚至繁育系统等特征完全隐藏起来,彻底维持住那副圣洁无瑕的“天使”伪装。
省得那个心思深沉的家伙天天惦记着研究他的翅膀!
他维持着蜷缩的睡姿,意识却高度集中,一边监控着卵的孵化进度,一边警惕着门外可能出现的任何动静。
在这座囚笼般的古堡里,生存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