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煜白成绩这么好,专业能力又强,这次比赛肯定是势在必得!”
系主任谄媚地笑着,“第一名的位置,非他莫属啊!”
沈烨面无表情地点头,目光扫过琴房外张贴的海报——“华音钢琴大赛·优胜者保送圣洛利亚音乐学院”。
“叫他来402琴房。”
沈煜白推开门时,琴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烨坐在钢琴旁,系主任坐在一旁,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曲子写出来了吗?”沈烨问。
沈煜白点点头,走到钢琴前,将曲谱摆好。
“弹给我听。”
琴声响起的那一刻,系主任的笑容僵住了。
这不是沈烨一贯推崇的古典严谨风格,而是带着鲜明个人色彩的现代协奏曲——旋律自由、情感丰沛,甚至在某些段落带着几分……温柔。
沈烨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系主任极有眼色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沈老师,我突然想起还有个会议,先失陪了。”
琴房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沈煜白的手指还悬在琴键上。
沈烨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拿起曲谱扫了一眼。
“这就是你写的?”
“啪——”
曲谱被撕成碎片,砸在沈煜白脸上。
“这样的垃圾,你也想拿去比赛?”
沈烨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忙着跟那个季凛厮混?”
沈煜白的指尖微微发抖,但声音很平静:“这是我自己的风格。”
“风格?”沈烨猛地揪住他的衣领,“我教了你十几年,就是为了让你写出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一拳重重砸在腹部,沈煜白闷哼一声,撞在钢琴上。
琴键发出一阵刺耳的杂音。
“我看你是脑子还不清醒!”
皮带扣砸在脊背上的声音,琴凳翻倒的闷响,沈煜白蜷缩在钢琴旁,死死护住那本被撕碎的曲谱。
血滴在琴键上,像一个个暗红色的音符。
系主任躲在走廊尽头抽烟,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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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稿铺满了整个琴房地面,沈煜白跪坐在其中,手指深深插进发间。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三天未眠让他的视线模糊不清,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沈烨的皮带还扔在钢琴上,最新一轮的“指导”刚结束不到半小时,后背的伤口还在渗血。
再交不出满意的曲子……
他真的会打死我。
颤抖的指尖碰到一张被揉皱又展平的乐谱——《未命名》,季凛的字迹还清晰地留在扉页:【你的琴声是我听过最美的星河】。
沈煜白突然崩溃般将桌面所有东西扫落在地。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铅笔在谱纸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他开始修改那首本属于他们的曲子。
第二天,沈煜白在沈烨面前弹了《未命名》。
“这才像话。”
沈烨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手指在钢琴盖上轻轻敲打,“旋律结构严谨,技巧性足够,拿去比赛正合适。”
沈煜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是。”
“好好练习。”沈烨起身上楼,“别让我失望。”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沈煜白才松开紧咬的牙关,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他盯着曲谱——只是将季凛的部分做了小小的改动。
最讽刺的是,谱子右上角现在写着《星河》。
现在变成了他原创的曲子。
被他亲手玷污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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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里的梧桐叶开始泛黄,季凛抱着琴谱在走廊堵住沈煜白:“你最近为什么躲我?”
“让开。”沈煜白低着头快步走过,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沈煜白!”季凛拽住他的书包带,“比赛曲目定了吗?我能听听吗?”
沈煜白猛地甩开他的手:“别烦我!”
季凛愣在原地,而沈煜白几乎是用跑的逃离了现场。
沈煜白不敢面对季凛,更不想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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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日分上午和下午两轮。
“现在反悔?晚了。”
休息室里,沈烨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评委席有三个是我的老朋友,只要你稳定发挥,第一名只会是你。”
沈煜白死死攥着琴谱:“我不需要这种——”
“但如果你敢在台上搞砸……”
沈烨突然凑近,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我就让那个季凛再也弹不了琴。”
空气瞬间凝固。
“你疯了?!”沈煜白一把揪住父亲的衣领,“你敢动他试试!”
沈烨轻松掰开他的手,甚至还笑了笑:“所以,好好弹,嗯?”
舞台灯光刺得眼睛生疼。
沈煜白坐在钢琴前,视线模糊地扫过台下——第二排正中央,季凛穿着白色卫衣,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他在期待。
他在为我加油。
第一个音符落下的瞬间,沈煜白就知道自己完了。
季凛的身体明显僵住了。
这首未被公开的《未命名》,就这样在礼堂被沈煜白弹了出来。
每一个音符都在剐着他的心。
第二排传来骚动,有人小声问:“季凛你怎么了?”
沈煜白不敢抬头,只能机械地继续演奏。
泪水砸在琴键上,他拼命控制着发抖的手指,把这首偷来的曲子弹完。
最后一个和弦重重落下时,他听见前排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季凛冲出了礼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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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走廊,沈煜白终于追上了季凛。
“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季凛转身,眼泪糊了满脸,“解释你怎么偷我的曲子?还是解释你这些天的躲躲藏藏?”
沈煜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季凛突然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你把《未命名》当成了什么?你成功的踏板?把我们的感情又当成什么。”
沈煜白的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季凛,我……”
季凛打断了他:“沈煜白,哪怕你和我说一声,而不是躲着我。你那么想要第一名,我会不同意吗?”
沈煜白想去抓季凛的手却被躲开了,他拼命摇着头:“不是的……对不起……”
季凛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我不会举报你抄袭。下午的比赛我会光明正大地赢你。”
季凛转身离开时,秋日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