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尚未大亮,一层薄薄的晨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皇城。
乾元殿内,生物钟精准的萧彻率先醒来。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侧卧着,借着透过窗棂的微弱天光,凝视着怀中仍在熟睡的人。
谢清晏睡颜恬静,长睫如蝶翼般投下浅浅的阴影,呼吸清浅均匀,整个人柔软地依偎在他怀里,与平日里或灵动或狡黠或固执的模样截然不同,是一种全然的信赖与放松。
萧彻心中软成一片,忍不住低头,极轻极轻地在那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然而,或许是感受到了动静,或许是本就到了将醒未醒之时,沈言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初醒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迷蒙水汽,呆怔地看了近在咫尺的俊脸几秒,才逐渐聚焦,意识回笼。
“醒了?”萧彻的声音带着晨起特有的低沉沙哑,性感得致命。
“嗯……”沈言含糊地应了一声,下意识地往他怀里又缩了缩,贪恋着被窝的温暖和令人安心的气息。
但下一刻,他猛地想起今日要出行,瞬间清醒了不少,“什么时辰了?该起了吧?”
“还早,不急。”萧彻虽这么说,却还是撑起身子,扬声唤了殿外候着的王德海与阿萦。
早已准备就绪的宫人们鱼贯而入。
王德海领着内侍伺候萧彻更衣,阿萦则快步走到床边,伺候沈言起身。
然而,今日摆在面前的并非往日里繁复精致的龙袍或后服,而是两套质地优良、样式简洁的月白色与藏青色细棉布长袍。
阿萦拿起那套月白色的,正要像往常一样替沈言穿上,萧彻却挥了挥手:“今日不必你们伺候,退下吧。”
王德海和阿萦微微一愣,随即了然,恭敬地应了声“是”,放下衣物,垂首退至殿外等候。
萧彻拿起那套藏青色的衣袍,自己利落地穿上。
他身姿挺拔,气质矜贵,即便是最普通的衣料,也能被他穿出一种卓尔不群的气度。
随后,他走到沈言面前,拿起那套月白色的长袍,目光柔和:“来,清晏,朕为你更衣。”
沈言脸上微热,有些不自在地小声道:“我自己来就行……”
“昨日不是说好了?”萧彻挑眉,手上动作不停,已然执起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衣袖套进去,语气自然无比,“既是微服夫妻,夫君为夫人更衣,岂非天经地义?”
沈言被他这句“天经地义”噎住,又想起昨夜自己确实答应了他,只得红着耳根,乖乖站着任由他摆布。
萧彻的动作细致又专注,系好衣带,抚平襟口的褶皱,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
两人换好寻常衣装,站在一起对望,竟真像一对从某个富庶城镇出来的恩爱夫夫,一个沉稳俊朗,一个清雅温润,般配得令人移不开眼。
用过早膳,一切准备妥当。
一辆外观毫不起眼、内里却布置得极为舒适宽敞的马车已候在宫门外。
出发前,萧彻细细叮嘱王德海与暂代政务的萧纪:“宫中诸事,便有劳皇弟与诸位爱卿了。若有急事,老规矩传递消息。”
“皇兄放心,臣弟省得。”萧纪沉稳应下。
王德海则一脸担忧,絮絮叨叨地念着:“陛下,公子,一路上定要万事小心啊!吃食住行虽已尽量安排,但外面终究不比宫里……”
“好了,王公公,我们都知道了。”沈言笑着打断他,“会照顾好自己,我也会看好陛下的。”
阿萦也眼圈微红,将一个小包裹塞给沈言:“公子,这是奴婢准备的一些您爱吃的点心,路上要是饿了可以垫垫。您一定要早点回来啊,阿萦真的想跟着公子一起去,公子都不允。”
“知道了,下次我一定带你出去玩。”沈言接过点心,心里暖暖的,揉了揉阿萦的头。
辞别众人,萧彻率先登上马车,然后回身,极其自然地向沈言伸出手。
晨光熹微中,他高大的身躯逆着光,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伸出的手却稳定而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沈言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周围虽低着头却明显竖着耳朵的侍卫宫人们,脸颊微烫,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萧彻立刻收紧手掌,将他稳稳地拉上车辕,护着他钻进车厢。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马车缓缓启动,骨碌碌的车轮声碾过青石板路,驶出宫门,驶向熙熙攘攘、逐渐苏醒的京城街道。
车厢内,萧彻握着沈言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马车驶出帝都城门的瞬间,仿佛连空气都变得不同。
官道两旁是望不到尽头的田野,绿意葱茏,远处村落炊烟袅袅,与宫内庄严肃穆的氛围截然不同,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车厢内,沈言斜倚在软垫上,指尖在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光屏上滑动着,挑选着剧集。
萧彻紧挨着他坐着,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另一只手则自然地环过他的腰际,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目光专注地投向那悬浮的光幕。
自那次惊心动魄的原世界之旅后,萧彻不仅带回了对沈言更深沉的眷恋,也带回了一些现代的“癖好”。
除了对各种零食情有独钟外,最让沈言哭笑不得的,便是这位九五之尊竟迷上了追看各种狗血肥皂剧。
那光怪陆离的情节、夸张的表演和煽情的配乐,对萧彻来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沈言自然是纵着他的。
他熟练地点开一部最近正在追的家庭伦理长剧,将音量调整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程度。
萧彻立刻看得入了神,时而为剧中人物的蠢笨行为蹙眉,时而又因某些温馨片段而唇角微扬。
沈言看着自家爱人这副沉迷追剧的模样,觉得既好笑又可爱。
他顺手从旁边的小几上拿起一包阿萦准备的牛肉干,抽出一根,细心地将硬韧的部分撕成小条,然后自然地递到萧彻嘴边。
萧彻眼睛还盯着屏幕,下意识地张嘴接过,咀嚼了几下,含糊地评价道:“嗯……还是上次那个香辣味的好吃。”
“香辣的吃多了上火,这个五香的对你好。”沈言说着,又喂过去一条。
剧集一集接一集地播放,情节渐入高潮。
剧中男主角正将女主角逼至墙角,气氛暧昧升温。
萧彻看得心潮起伏,环在谢清晏腰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温热的呼吸喷吐在沈言敏感的耳廓上。
“清晏……”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沙哑和情动,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低头就想吻下去。
沈言太熟悉他这种状态了,眼看这家伙又要不分场合地发情,他眼疾手快,抬手不轻不重地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捶了一拳,低喝道:“看剧就看剧,胡思乱想什么!这在马车上呢!”
萧彻吃痛,委屈地撇撇嘴,但也老实了不少,只是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些,小声嘟囔:“又不是没在马车里……”
“闭嘴!”沈言耳根通红,又塞了一块牛肉干堵他的嘴。
车轮辘辘,窗外风景流转。萧彻看着剧里飞驰而过的汽车,忽然感慨道:“说起来,还是清晏你那个世界的公交车和地铁方便。那般巨大的铁盒子,能装下那许多人,跑得还比千里马快,且风雨无阻。若是大昭也能有……”
沈言闻言笑了笑,靠在他怀里:“各有各的好吧。那个世界是方便,但这里有你啊。”而且这里空气好,没那么多压力。当然,后半句他没说出口,但萧彻显然被前半句取悦了,满足地蹭了蹭他的发顶。
而更让他心潮澎湃的,是身边这个人,以及他们即将开始的、如同寻常夫妻般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