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皇城。
表面看似平静的湖水下,暗流汹涌。
陛下“病重”休养,由靖王萧纪监国的消息,终究难以完全封锁。
一些嗅觉敏锐的宗室亲王和手握重权的老臣,开始蠢蠢欲动。
不知从何处泄露的风声,称陛下早已写下密诏,欲立靖王与阿史那侧妃所出之子为储君,更是激起了千层浪。
朝堂之上,虽无人敢明目张胆地质疑萧纪的摄政,但奏对之间,夹枪带棒、软钉子的试探层出不穷。
不是质疑某项政令“恐非陛下本意”,便是以“国本为重,储君宜明”为由,旁敲侧击。
萧纪端坐于御座之下的监国位,面容沉静,一一应对,或引经据典,或以雷霆手段压下异议,将一场场风波化解于无形。
他手段老练,心思缜密,颇有乃兄之风,暂时稳住了局面。
但无人时,他眉宇间的疲惫与忧虑却难以掩饰。
他按压着太阳穴,望着空荡荡的龙椅,心中无声呐喊:皇兄,你到底何时才能归来?
后宫,晏清湖畔。
苏云的肚子已明显隆起,行动略显不便。
在侍女吉雅和沈言曾经的贴身宫女阿萦的搀扶下,她缓缓走到那棵熟悉的垂柳下。
湖风拂过,柳枝摇曳。苏云眼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仔细地用油纸包好,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埋进树根处的那个隐蔽小洞里。
这是她与萧彻、沈言约定的最后联络方式,若非万不得已,绝不会启用。
朝中的风波和那些关于密诏的流言,让她深感不安,她必须将消息传递出去。
阿萦站在一旁,望着碧波荡漾的晏清湖,眼圈微微泛红。这里曾是她家娘娘最爱来的地方,如今物是人非。“吉雅姐姐,”她低声问,“你说……娘娘和陛下,还会回来吗?”
吉雅搀扶着苏云,神色坚定:“一定会的。陛下和娘娘洪福齐天,定会逢凶化吉。”
……
现代,沈言萧彻的小家。
沈言正忙着将晾干的衣服叠好收纳,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生活似乎正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父亲态度的软化让他心中的大石轻了许多。
门锁轻响,萧彻下班回来了。
他脱下外套,目光便精准地锁定了在客厅忙碌的沈言。
一天的分别让他心底的思念如同藤蔓般滋生,他走上前,从身后将人整个搂进怀里,下巴亲昵地蹭着沈言的颈窝。
“回来了?”沈言笑着侧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饭在锅里热着,你先吃……”
话未说完,便被萧彻封住了唇。
这是一个带着明显渴望和侵占意味的吻,迅速点燃了空气中的温度。
衣物在纠缠间一件件褪去,两人喘息着倒向身后柔软的大床,情意正浓。
就在萧彻的手探向更深处,沈言也意乱情迷地迎合时——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沈父中气十足的声音:“言言!小萧!开门!是我!”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沈言瞬间清醒,手忙脚乱地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萧推开,脸颊红得几乎滴血,声音都变了调:“来……来了!爸您等一下!”
他几乎是滚下床,胡乱抓起散落的睡衣往身上套,一边套一边慌张地示意萧彻快穿衣服。
萧彻脸色黑得吓人,眼底是未褪的情欲和被打断的极度不悦。
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迅速而沉默地整理好自己,只是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显示着皇帝陛下此刻非常、非常不爽。
沈言胡乱扒拉了几下头发,确认两人看起来都“人模人样”了,才强作镇定地跑去开门。
门一开,沈建国就提着一个长卷筒兴冲冲地挤了进来:“小萧呢?快来看!我昨天淘到一幅古画,感觉有点意思,但又拿不准,你来帮我瞧瞧!”
跟在他身后的沈母则提着满满两大袋蔬菜水果,嗔怪道:“你就知道你的画!没看孩子刚下班要休息啊?”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客厅,看到沙发上略显凌乱的靠垫和儿子红晕未消、眼神闪烁的脸,以及旁边虽然衣着整齐但脸色微沉、气息似乎不太平稳的萧彻……作为过来人,沈母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化为好笑。
她赶紧打圆场,推着沈言往厨房走:“言言,快来帮妈把菜拿进去。老沈你也真是的,一来就咋咋呼呼的!”
沈言如蒙大赦,乖乖跟着母亲溜进厨房,远离低气压中心。
厨房里,沈母一边归置东西,一边小声笑着对儿子说:“你爸就那脾气,想起一出是一出,没打扰你们吧?”
沈言脸更红了,支吾道:“没……没有妈,我们……我们刚才就是在整理衣服……”
沈母但笑不语,那眼神分明写着“我懂”。
放好东西,沈母看着儿子,语气温和了许多:“小萧……最近看着气色不错,工作还顺心吗?”
“嗯,挺好的。”沈言点头,趁机小声问,“妈,爸他……现在是不是没那么反对了?”
沈母叹了口气,又笑了笑:“你爸啊,就是嘴硬心软。他天天在家念叨小萧棋下得好,画品得透,比他那些老友强多了。就是面子上还过不去,不肯明说。你看,这不是一有好东西,就急着拿来显摆了?”
沈言听着,心里像喝了温热的蜂蜜水,甜丝丝,暖洋洋的。
而客厅里,气氛则有些微妙。
沈建国浑然不觉自己刚才打断了什么“好事”,兴致勃勃地展开那幅画,拉着萧彻品评。
萧彻虽然心情不佳,但基本的礼仪和对书画的尊重还在,他压着性子,凝神看去。
这一看,倒是看出了些门道。他指出了几处笔墨和钤印上的疑点,分析得头头是道,立刻将沈建国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对对对!我就觉得这里不对劲!”沈建国一拍大腿,听得连连点头,看萧彻的眼神越发欣赏,“你小子,眼力是真毒!”
两人就着画讨论了半天,沈父越来越投入,几乎忘了时间。
直到沈母出来喊吃饭,他才意犹未尽地收起画。
饭桌上,气氛融洽。
沈父还在兴奋地说着那幅画的事,萧彻偶尔应答几句,都能说到点子上。
沈母则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菜。
看着沈言碗里快堆成小山,萧彻很自然地伸过筷子,将沈言不爱吃的胡萝卜夹到了自己碗里,然后顺手给他盛了一碗汤,吹了吹才递过去。
这动作他做得行云流水,全然成了习惯。
沈父正说得高兴,瞥见这一幕,话音顿了一下,眉头下意识地就想皱起,但看到儿子那再自然不过接过汤碗喝起来的样子,到嘴边的训斥又咽了回去,只是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咳……吃饭吃饭,菜都凉了。”
虽然没再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复杂,却清晰可见。认可他的才学品鉴能力是一回事,完全接受他与自己儿子这种亲密无间的夫妻相处模式,显然还需要时间。
萧彻察觉到了那一瞬间的凝滞,但他面色不变,依旧从容地用饭,只是在桌下,轻轻握了握沈言的手。
沈言回握住他,对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路还长,但好在,他们正在一步步往前走。
家的温暖,正在逐渐融化最后的坚冰。
而远方另一个世界的风波,此刻尚被隔绝在外,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次掀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