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居民楼小公园柳树下
午后的阳光透过柳条,洒下斑驳的光影。
沈言独自坐在那棵老柳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树皮的纹路。
公园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柳叶的沙沙声,像极了晏清湖畔的风声。
绝望中的挣扎,往往会催生出一些看似荒诞的寄托。
沈言看着眼前摇曳的柳枝,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带着孤注一掷的祈求。
“柳树啊柳树,”他低声喃喃,仿佛在与一个古老的生命对话,“在晏清湖的时候,你让我挖出了儿时和爸爸埋藏的盒子,那是不是证明,你有点特别?你能不能……能不能也让萧彻看到我写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
话音未落,他自己先愣了一下。
对啊!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这个想法如此荒谬,如此不符合他受过的现代科学教育,但在走投无路的此刻,却像黑暗中迸发出的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他近乎枯竭的希望。
万一呢?万一这个世界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连接呢?就像他能穿越,玉佩能对电流产生反应一样!
他猛地站起身,几乎是跑着回了家,翻箱倒柜地找出最厚实的牛皮纸和一支油性极强的黑色马克笔。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颤抖的手稳定下来,然后将满腔的思念、担忧、叮嘱和承诺,浓缩成最简单直白、生怕对方看不懂的字句,用力地书写在纸上:
「萧彻:我已回到我的世界。你过得如何?你要好好勤政爱国,不可伤害自己,更不可伤害无辜之人。等我,我定会尽快回去。务必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谢清晏」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写完后,他看着那寥寥数语,却觉得重逾千斤。
这薄薄的一张纸,承载着他此刻全部的心声和渺茫的期盼。
他找来一把小铲子,再次回到柳树下。
选了一个靠近树根、相对隐蔽的位置,他小心翼翼地挖开土壤,形成一个深坑。
他将仔细折好的信纸放入其中,像是进行一场庄严而神秘的仪式。
“拜托了……”他轻声说着,将泥土缓缓覆盖回去,仔细抚平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望着茂密的树冠,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知道这很可能只是自我安慰,是绝望中的痴心妄想。
但至少,他做了点什么,而不是被动地等待。
这份主动,本身就能带来一丝微弱的力量。
大昭,乾元殿外
萧纪和苏云站在紧闭的殿门外,脸上忧色重重。
殿内死寂一片,送进去的膳食原封不动地被端出来,已经连续好几日了。
“再这样下去,皇兄的身体怎么撑得住!”萧纪压低了声音,焦灼万分。
苏云蹙着眉,手腕上的墨玄忽然不安地扭动起来,细小的嘶嘶声带着一种异常的频率。
“怎么了,墨玄?”苏云低声问。
墨玄的小脑袋转向皇宫某个方向,那是御花园晏清湖的方位,它表现得有些躁动。
苏云心中一动。
上一次墨玄异常,是因为血月和空间波动。
这次……难道晏清湖那边又有什么情况?和沈言有关?尽管觉得希望渺茫,但任何一丝可能她都不能放过。
“王爷,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回。”苏云对萧纪说了一句,立刻带着贴身侍女吉雅,快步朝着御花园走去。
越靠近晏清湖,墨玄的反应就越明显,甚至微微发热。
苏云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来到那棵熟悉的、位置奇特地对应着现代公园柳树的大柳树下,墨玄几乎要从她手腕上弹出去,直指树根旁的某处土地。
“吉雅,挖这里,轻一点,仔细看看有什么。”苏云指着那块看起来并无异常的土地吩咐道。
吉雅虽然疑惑,但还是立刻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挖掘。
泥土被一点点翻开,没挖多深,铲尖就碰到了一个不像石头也不像树根的硬物。
她用手拨开浮土,竟真的挖出了一张……材质奇特、微微泛黄、边缘有些破损的纸张!
“王妃!真有东西!”吉雅惊讶地将纸张拿起,递给苏云。
苏云接过来,入手的感觉就与她所知的所有纸张都不同,更厚实,更有韧性。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当看到上面那熟悉的、用奇特硬笔写就的字体内容时,她先是猛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
“这个傻弟弟啊……他真的回去了……他竟然……竟然真的用这种办法……”她又哭又笑,激动得手都在抖。
这字迹,这语气,这内容,绝不可能有假!他甚至还记得叮嘱萧彻不要发疯!
“快!吉雅,你快跑回去,把这个交给王爷,让他立刻拿给皇上看!快!”苏云将信纸仔细折好,递给吉雅,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吉雅虽不明所以,但见王妃如此失态,知道事关重大,接过信纸,提起裙子飞快地跑回了乾元殿。
乾元殿内
萧彻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枯坐在黑暗之中,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腕间的墨玄似乎也陷入了沉睡。
殿门被轻轻推开,萧纪几乎是冲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皇兄!皇兄你看!云珠在晏清湖柳树下发现的!是……是皇嫂!是皇嫂传来的消息!”
萧彻空洞的眼神动了一下,缓缓聚焦,落在萧纪手中的纸上。
那纸张的材质异常陌生。
萧纪将信纸展开,递到他眼前。
当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迹映入眼帘,当看到“萧彻”、“我已回到我的世界”、“等我”、“好好吃饭”这些字句时,萧彻死寂的瞳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猛地一把夺过信纸,指尖颤抖得几乎捏不住那薄薄的纸张。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反复地读,仿佛要将那些笔墨烙印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是真的!是清晏的字!虽然是用奇怪的笔写的,但那勾撇捺间的习惯,绝不会错!他回去了!他真的回去了!他没有消失,没有不要他!他还叮嘱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等他回来!
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狂喜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绝望、死寂和疯狂。
他猛地抬起头,原本灰败的脸上绽放出一种近乎璀璨的光彩,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砸落在信纸上,晕开了一小片墨迹。
“来人!来人!”他忽然嘶哑着嗓子大喊起来,声音却带着重生般的急切,“朕饿了!传膳!要热的,要快!”
守在外面的宫人吓得连滚爬跑地去准备。
萧纪看着皇兄这翻天覆地的变化,看着他那副恨不得立刻把掉下去的肉都补回来的样子,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鼻尖一酸,差点也跟着落下泪来。
苏云此时也赶了回来,站在殿门口,看着里面那个虽然憔悴不堪却重新焕发出生机和目标的帝王,欣慰地笑了。
她摸了摸手腕上安静下来的墨玄,心想:沈言啊沈言,你这歪打正着的一封信,真是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萧彻小心翼翼地将那封来自异世、堪称神迹的信纸贴在胸口,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连接感。
清晏,你看到了吗?我收到你的信了。
我会吃饭,会睡觉,会好好治理这个天下。
我会等你。
无论多久。
沈言的“仪式感”埋信的行为看似荒诞,却是他在绝对困境中主动创造的希望和联结象征,是他情感宣泄和寻求慰藉的方式,带有强烈的仪式感和心灵寄托色彩。
墨玄的感应和苏云的果断行动,成为了连接两个世界信息的关键一环。
她的存在极大地推动了剧情,避免了这封珍贵的信被永远埋没。
信的内容简短却极具针对性,直接回应了萧彻最深的恐惧和最需要被约束的行为,并给出了明确的承诺和具体要求,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这封信如同甘露浇灌在即将枯死的树木上,瞬间激活了萧彻所有的求生欲和希望。
他从一个彻底绝望的疯子变回了一个有明确等待目标的人,虽然偏执可能仍在,但有了疏导的方向。
这第一次成功的,哪怕是单向的信息传递,确认了两个世界之间存在某种极其微弱却真实的超自然联系通道,可能与柳树、特定地点、能量场有关,为后续的可能提供了至关重要的依据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