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那场被雪团“搅局”的炽热缠绵,仿佛在沈言的心湖投下了一颗滚烫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
那身“祸水”般的北狄薄纱装,最终还是被萧彻半哄半强制地加披了一件他的常服外袍才放他离开。
帝王眼中灼灼燃烧的、带着明确占有欲和期待的光芒,以及那句低沉沙哑的“晚上”,如同烙印般刻在沈言的心头。
回乾元殿的路上,夕阳熔金,将宫墙琉璃瓦染成一片辉煌的暖橘色。
沈言抱着重新黏回他怀里的雪团,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了些许。
并非后悔,而是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混杂着紧张与决然的奇异平静。
经历生死,徘徊于去留的边缘,最终被萧彻以命相护的深情和那不容置疑的帝王之爱牢牢缚住。
沈言知道,自己这颗来自异世的灵魂,真正决定在此处扎根了。
不再是“谢清晏”的替身,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浮萍,而是以“沈言”之心,接纳“谢清晏”之身,成为萧彻的宸君,成为这大昭深宫的一部分。
这份决断带来的第一个重大决定,便是今夜——他要与萧彻做真正的“夫妻”不对“夫夫”。
念头一起,沈言的脸颊便不受控制地发烫。
他虽是现代人,看过的“教材”不少,理论知识或许丰富,但纸上谈兵和真刀实枪完全是两回事!更何况……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这副属于谢清晏的、清瘦却匀称的身体,再想想萧彻那高大挺拔、充满力量感的帝王之躯……沈言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连耳根都红透了。
雪团在他怀里拱了拱,乌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红透的耳尖:【铲屎的,你发烧了?】
沈言没好气地戳了戳它毛茸茸的脑袋,抱着它快步走回暖阁。
屏退了殿内伺候的宫人,只留下阿萦在殿外候着。
他将雪团放在铺着凉席的软榻上,自己则有些坐立不安地在殿内踱步。
真正的“夫妻”……怎么做?
两个男人……该怎么做?
萧彻他……会喜欢吗?
谢清晏的身体……能承受吗?毕竟内伤初愈……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翻腾,越想越是心慌意乱,手脚都有些发凉。
他下意识地看向软榻上正悠闲舔着爪子的雪团。
“喂,雪团!”沈言在心里默念,带着点求助的意味,“那个……手册……有没有什么……嗯……具体的……操作指南?”他实在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
雪团舔爪子的动作顿住了,它抬起小脑袋,用一种极其拟人化的、带着三分了然七分戏谑的眼神看向沈言。
随即,一个清晰的、带着电子音质感的、只有沈言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滴!检测到宿主核心需求:洞房花烛夜技术指导。正在调取相关数据库……匹配成功!】
【温馨提醒:根据宿主与目标对象萧彻的体型差、力量差、性格特质(帝王\/强势\/占有欲强)及过往互动模式分析,系统强烈建议宿主选择以下方案——】
【方案一:温顺服从型(0号位标准流程)。要点:放松身心,信任对方,适时表达感受(可通过手势或声音),做好润滑准备……】
【方案二:主动引导型(0.5号位尝试)。要点:掌握一定主动权,利用环境(如那件“祸水”装),大胆探索……】
“停停停!!!”沈言的脸瞬间爆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猛地扑过去,一把捂住雪团的兔头,又羞又恼地在心里咆哮:“谁问你方案了!还有!什么0号位0.5号位!你这破系统数据库里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雪团被他捂得“唧唧”乱叫,小爪子乱蹬,好不容易挣脱出来,跳到窗台上,抖了抖毛,用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斜睨着他,电子音带着浓浓的嘲讽:
【滴!宿主恼羞成怒,数据不会说谎。根据综合评估,宿主适配度最高的就是0号位!认清现实吧,铲屎的!躺平享受帝王恩泽不香吗?技术指导包教包会哦~】
“享受你个头!”沈言气得抓起手边一个软枕就朝窗台上的雪团砸去,“给我闭嘴!再胡说八道就把你数据格式化!”
雪团灵活地躲开软枕,轻盈地落在窗棂外,还不忘回头对他做了个系统鬼脸:【恼羞成怒是心虚的表现!0怎么了?0也是有人权的!系统告退,宿主好自为之,记得做好润滑准备哟~】 说完,“嗖”地一下窜下窗台,溜进花园的草丛里不见了踪影。
“死雪团!你给我等着!”沈言对着空荡荡的窗口咬牙切齿,脸上红晕未退,胸膛起伏。被一个系统如此直白地嘲讽是“0”,简直是他穿越生涯的奇耻大辱!不过……被它这么一打岔,先前那沉重的紧张感倒是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哭笑不得的窘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期待?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心跳。
算了,跟个系统计较什么!他走到巨大的落地铜镜前,凝视着镜中的人影。
镜中人,身姿清瘦颀长,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墨发用玉簪松松挽着,露出一段纤细白皙的脖颈。
眉眼是谢清晏的清冷轮廓,眼神深处却沉淀着沈言的灵动与复杂。
这张脸,曾经属于一个沉默的、为了家族命运的贵公子,一个与镇国将军林牧野有过情愫纠葛的哑巴。
林牧野……
这个名字划过心间,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是时候彻底了断了。
不仅是为了萧彻,更是为了自己,为了这个全新的、决定留下的“沈言·谢清晏”。
他转身,走到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妆匣前。
打开最底层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刻着林家家徽的玉佩。这是当年林牧野和谢清晏在谢父亲的灵堂外“定情信物”。那时的谢清晏,心中悸动,视若珍宝。
沈言拿起玉佩,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这承载着原主懵懂情愫的信物,如今在他手中,只余下物是人非的感慨。
他对林牧野并无动情,甚至理解那份守护之心下的挣扎。但情之一字,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他的心,如今只为那金殿之上的帝王而跳动。
“谢清晏……”沈言对着镜中的影子,无声地翕动嘴唇,仿佛在与原主的灵魂对话,“你的过去,你的心意,我都知晓。但现在,这是我的身体,我的人生。林牧野的守护,我会铭记于心,但这枚玉佩承载的情愫,该归还了。我要去追寻我自己的归处,就在这深宫,在那个人身边。你……安息吧。”
他握紧了玉佩,感受到一种奇异的释然。仿佛随着这无声的告别,原主最后一丝执念也随风散去,将这具身体和未来的命运,彻底交托给了他。
沈言定了定神,赶紧去门口去寻阿萦。
一直安静守在殿外的阿萦看到谢清晏出来立刻行礼,垂首恭敬道:“娘娘有何吩咐?”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主子今日有些不同,虽然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红晕,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重要的决心。
沈言指了指桌上那枚玉佩还有那玉簪,用手语比划但是怕阿萦不懂又跑去拿炭笔和纸:【将这个,装入锦盒,明日……寻个稳妥的时机,交还给林将军府上。就说……物归原主,前尘已了,是清晏对不起他,望将军珍重。】
阿萦看着那枚眼熟的玉佩,心中猛地一震!她自然认得此物,这是当年将军送给娘娘的……娘娘这是……要彻底斩断过去?她抬眼飞快地看了谢清晏一眼,只见他眼神平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阿萦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对旧主的唏嘘,更有对眼前人这份决断。她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玉佩,郑重地点头:“奴婢明白,定会办妥。”
沈言点点头,随即又低头写道:【今日暑热难消,晚膳让小厨房准备些清淡解暑的。绿豆百合粥、凉拌藕丝、冬瓜薏米老鸭汤……】他顿了顿,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继续写:【再温一壶梨花白。】
准备酒?阿萦心中又是一动。
娘娘平日饮酒极少,因为喝完酒就会发疯,更别提主动要求了。再联想到娘娘今日不同寻常的神色,还有这特意吩咐的、几乎算得上“精心准备”的晚膳……阿萦心中隐约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脸颊也不由得微微泛红。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维持着平静,垂首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定让娘娘满意。”她捧着玉佩,脚步比来时快了几分,心中却翻腾着:娘娘这是……要与陛下……?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
沈言看着阿萦匆匆离去的背影,知道聪慧如她,必定猜到了几分。
他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的木窗。
晚风带着白日未散尽的余温,却也送来一丝清凉。
暮色四合,宫灯次第亮起,在渐深的蓝紫色天幕下晕开温暖的光晕。
他抚摸着身上柔软的衣料,感受着胸腔里那颗坚定又带着紧张期待而有力跳动的心脏。
雪团的嘲讽言犹在耳,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0不0的……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肯定是上面那个…” 话虽如此,耳根却又不争气地红了。
他转身回到内室,并未换上那件惹火的北狄薄纱装——那太像刻意的引诱。
他选了一件同样月白色、但质地更为柔软贴身的丝绸寝衣。
衣料顺滑如水,领口微敞,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袖口和衣摆处用银线绣着若隐若现的缠枝莲纹,低调中透着精致。
他又取下发簪,让如瀑的墨发自然披散下来,衬得脸庞愈发白皙清俊。
殿内,阿萦已指挥宫人悄无声息地布置好了晚膳。
精致的菜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那壶温好的梨花摆放在小巧的暖套里,酒香混合着梨花的清甜,丝丝缕缕飘散在空气中。
冰盆里的冰块缓缓融化,驱散着暑气,也让殿内弥漫着一种沁人心脾的凉爽。
沈言没有立刻用膳。
他点燃了一炉上好的沉水香,袅袅青烟在鎏金博山炉中升腾,散发出宁神静气的幽香。
他坐在窗边的软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书页,目光时不时飘向殿门的方向,心跳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越来越快,如同擂鼓。
殿外,蝉鸣不知何时已歇。
夜色彻底笼罩了宫闱,万籁俱寂,只有巡夜侍卫整齐而遥远的脚步声偶尔传来,更显得承恩殿内的等待格外漫长。
他一遍遍回想着萧彻在御书房时那灼热的目光,那沙哑压抑的声音,那紧紧箍住他腰身的滚烫手臂……紧张感如同藤蔓缠绕上来,却又被心底那份坚定的决心和隐隐的渴望压制下去。
就在这时——
“嗒、嗒、嗒。”
清晰而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殿外的寂静。那脚步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仪,却又刻意放轻了力道,仿佛怕惊扰了殿内的人。
来了!
沈言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握着书卷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
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目光紧紧锁住那扇紧闭的、厚重的殿门。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静默。
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
接着,是极轻微的、门轴转动的“吱呀”声。
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昏黄的宫灯光芒首先流淌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长长的光影。
紧接着,一道高大挺拔、身着玄色常服的熟悉身影,如同融入夜色又撕裂夜色的王者,出现在了门口。
萧彻来了。
他如约而至。
深邃的目光越过殿内的距离,精准地落在窗边软榻上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上。
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白日未尽的灼热,更添了几分夜色独有的深沉与势在必得的幽暗。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看着谢清晏,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了然的弧度。
殿内的沉水香氤氲缭绕,梨花白的酒香若有似无,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意,却都压不住那随着帝王踏入而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的、无声无息却又铺天盖地的侵略性气息。
沈言只觉得呼吸一窒,仿佛被那目光钉在了原地。他清晰地看到萧彻眼中翻涌的、毫不掩饰的欲念和期待,比白日在御书房时更加露骨,更加深沉。
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