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喜悦和系统的疑云在沈言心中交织翻腾,几乎让他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以及……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直到苏云又递过来一串炸得金黄酥脆的蘑菇,他才猛地一个激灵,想起了自己冒险“跳”出来的初衷!
战争!北境烽火!
他急切地在本子上写,字迹因为焦虑而有些潦草:
[苏云姐!既然你是北狄公主!你能不能想办法……让这场仗停下来?打仗会死很多人!]
苏云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无力感。她放下手中的炸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言弟,你以为我没试过吗?”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从他们开始密谋,我就反对!我说过无数次,萧彻拒婚只是个借口,北狄的野心才是根源!为了这个,我跟父王吵,跟那些主战的王叔兄长们争!甚至绝食抗议过!”
她指了指自己寝殿的方向:“结果呢?我被变相软禁在这里!美其名曰‘静养’!那些主战派早就架空了父王一部分权力!这场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人,只在乎能抢到多少土地、财富和奴隶!” 她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我现在……连这个王庭都出不去,更别说阻止战争了。”
沈言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连苏云这个正牌公主都无能为力,他一个敌国的“男妃”,又能做什么?
他颓然地低下头。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反而可能给苏云带来麻烦。他得回去!回到萧彻身边……至少,得想办法让萧彻知道,他并非不告而别,而是……身不由己?
他立刻在本子上写:
[苏云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得走了!我得想办法回去!]
“走?你现在怎么走?” 苏云一把拉住沈言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眼神里充满了严肃和担忧,“外面正在打仗!兵荒马乱!北狄和大昭边境已经封锁成铁桶了!你一个大昭的宸君,顶着谢清晏这张脸,穿着大昭的衣服,出现在北狄境内?你信不信你前脚走出我这寝殿,后脚就会被巡逻的士兵当成奸细抓起来!或者更糟,被我的那些好兄长们发现!”
她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警告:“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有多敏感吗?萧彻视若珍宝的‘宸君娘娘’!要是让他们知道你落在了北狄手里……你绝对会成为他们手里最值钱的筹码!他们会用你来威胁萧彻!勒索城池!甚至逼他自裁!到时候,就不是死多少边民的问题了!整个战局都可能因你而彻底失控!你明白吗?!”
苏云的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沈言发热的头脑。他只想着回去,却完全忽略了这可怕的后果!他现在就是一颗行走的、能引发核爆的炸弹!一旦身份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免死金牌。这东西在北狄……恐怕连擦屁股都嫌硬! 萧彻的心肝宝贝出现在这只会让北狄人更想弄死他!
“那……那怎么办?” 沈言在本子上写,手指都在抖。他看向雪团,在意识里急切地问:“雪团!再跳一次!跳回乾元殿!或者跳到安全的地方!”
雪团在沈言怀里翻了个白眼,小爪子无奈地摊开:
[宿主!你以为这是公交车啊想跳就跳?那破卷轴是试用装!有冷却的!刚问过系统了,下次使用……得一个月后!]
一个月?!
沈言眼前一黑!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萧彻那边……他不敢想象!
看着沈言瞬间灰败绝望的脸色,苏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在我这儿,至少暂时安全。我这‘静养’的地方,他们不敢随便闯进来。你安心住下,等那什么……冷却好了再说。”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沈言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
苏云立刻雷厉风行地安排起来。她叫来心腹侍女吉雅,低声吩咐了几句。吉雅虽然满心疑惑,但看着公主严肃的表情,还是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吉雅捧着一套北狄男子的服饰回来了。不是贵族华丽的袍子,而是普通仆役或牧民的装束——粗糙的深褐色麻布上衣和裤子,外加一件同样质地的、镶着简单皮边的坎肩。
沈言看着这套衣服,尤其注意到那上衣的设计——为了便于活动和散热,两侧腋下到腰部竟然是……镂空的?!直接露出了里面的皮肤?!
沈言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这……这也太暴露了吧?!比大昭的夏季薄衫还过分!
“噗!害羞啥!” 苏云看他那副扭捏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入乡随俗嘛!我们北狄汉子都这么穿,凉快!再说了……” 她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沈言换上这套粗布衣服后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啧,言弟,你这副好皮囊,真是穿麻袋都好看!这粗布衣服配上你这张小白脸和细腰,反而有种……嗯,落难贵公子的破碎美感?怪不得萧彻把你当宝贝!”
沈言被她调侃得耳根通红,别扭地拉扯着过于“通风”的上衣侧边,试图遮住露出的肌肤,动作笨拙又可爱。雪团在他肩膀上蹦跶,红宝石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大梁皇宫,乾元殿。
殿内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如同寒冬腊月的冰窟。
萧彻处理完紧急军务,带着一身疲惫,却掩不住想见沈言的心情,快步回到昭阳殿。看到内室门上贴着的“[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纸条时,他冷硬的唇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宠溺的弧度。
他的清晏,又在闹小脾气了?是因为他这几日太忙冷落了他?
萧彻放轻脚步,走到门口,隔着门板,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低声道:“清晏?朕回来了。可是生朕的气了?乖,开门,朕陪你用些点心,可好?”
殿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萧彻耐着性子,又哄了几句,语气愈发轻柔,甚至带着点诱哄的味道。然而,门内依旧死寂无声。
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悄然爬上萧彻的心头。
这不像沈言。以往他生气,要么在本子上写满控诉,要么故意背对着他,但绝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清晏?” 萧彻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开门!”
依旧没有回应。
萧彻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不再犹豫,猛地一掌拍在门板上!
“砰!”
坚实的门栓应声而断!殿门洞开!
萧彻一步跨入内室,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扫遍整个房间——空无一人!
那张宽大的龙榻上,被褥整齐,没有睡过的痕迹。
窗边的小几上,还放着沈言没看完的书和炭笔小本子。一切都和他离开时没什么两样,除了……人不见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萧彻的脚底窜遍全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来人!!!” 帝王暴怒的咆哮声如同惊雷,瞬间炸响在乾元殿上空,震得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阿萦和殿外值守的影卫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门口,跪倒在地,脸色煞白。
“宸君呢?!” 萧彻的声音冷得掉冰渣,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被极力压抑的恐慌,“谁进来过?!说!!!”
阿萦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连连磕头:“陛下息怒!奴婢……奴婢一直守在殿外!娘娘……娘娘他从未出来过啊!奴婢可以用性命担保!娘娘进去时吩咐了不让打扰,奴婢……奴婢真的没敢进去……”
影卫首领影七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陛下!属下等十二个时辰轮值,将乾元殿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鸟飞过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属下……属下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无任何人出入!宸君娘娘……确实未曾离开过内室半步!” 他额头上也布满了冷汗,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一个大活人,在影卫重重守护、门窗紧闭的内室,凭空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除非……是鬼神之力!
这个念头让萧彻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的清晏……他的清晏去哪了?!是被人无声无息地掳走了?还是……遭遇了不测?!
“搜!给朕搜!挖地三尺也要把宸君找出来!” 萧彻双目赤红,如同被激怒的猛兽,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恐怖杀意,“封锁宫门!封锁皇城!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查!给朕查!今日所有进出过乾元殿的人!所有接触过宸君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查不出来,你们统统提头来见!”
整个乾元殿瞬间陷入一片兵荒马乱!影卫、禁军如同潮水般涌入,翻箱倒柜,甚至撬开了地砖,试图找到任何可能的密道或线索。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不顾侍卫的阻拦,如同疯了一般冲进了乾元殿!
是林牧野!他手臂的绷带还未拆,脸色苍白,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极致的担忧!他显然也收到了谢清晏失踪的消息。
“晏晏呢?!萧彻!晏晏呢?!” 林牧野冲到萧彻面前,无视了帝王的威压,声音嘶哑地质问,眼神像是要吃人,“你不是说会护他周全吗?!你不是把他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吗?!人呢?!人在哪里?!在你的重重保护下,在你的寝宫里,人就这么不见了?!!”
萧彻本就处于暴怒和恐慌的顶点,林牧野的质问如同火上浇油!他猛地转身,一把揪住林牧野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冰冷的墙壁上!动作粗暴,牵动了林牧野的伤口,鲜血瞬间染红了绷带!
“闭嘴!” 萧彻的声音如同地狱寒冰,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林牧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说!” 他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任何与谢清晏有关联的人,都成了他怀疑泄愤的对象!
林牧野被撞得眼冒金星,伤口剧痛,却毫不退缩地迎着萧彻杀人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一抹嘲讽悲凉的笑:“藏起来?萧彻!我若有那个本事,早在你把他抢进宫里之前,就带他远走高飞了!还用等到现在?!是你!是你无能!是你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你有什么资格把他困在这深宫里?!”
“你找死!” 萧彻被彻底激怒,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向林牧野的脸!
“陛下息怒!” 影七和几个侍卫大惊失色,连忙扑上去死死抱住暴怒的帝王!
“滚开!” 萧彻如同困兽般挣扎嘶吼,赤红的眼中只有林牧野那张写满控诉和嘲讽的脸,以及……谢清晏消失无踪带来的巨大恐惧和空洞!
乾元殿内,帝王的暴怒、将领的质问、侍卫的劝阻、宫女的哭泣交织在一起,混乱不堪。而在千里之外的北狄王庭,偏殿之内。
沈言穿着那身让他浑身不自在的、侧边漏风的北狄粗布衣服,坐在铺着兽皮的矮榻上。
窗外,是北狄特有的、带着青草气息的凛冽寒风。他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带着萧彻牙印的免死金牌,心却早已飞回了那座充满龙涎香气的宫殿。
萧彻……他一定发现自己不见了吧?
他……会急疯了吧?
他会像现在这样,对着空气,无声地呼唤他的名字吗?
一股浓重的愧疚和思念,如同潮水般将沈言淹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个霸道、爱吃醋、却将他视若珍宝的男人,在他心里占据的位置,远比他以为的要深得多。
雪团蜷在他身边,红宝石眼睛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在沈言脑海里轻轻叹息:
[宿主,别想了。现在担心也没用。一个月……熬过这一个月就好了。]
一个月……沈言握紧了手中的金牌,感受着那冰冷的金属触感。
这一个月,对于深宫中暴怒失控的萧彻,对于烽火连天的边境百姓,又将意味着什么?
而在沈言无法感知的意识深处,那空悬的系统面板,在接收到“宿主身处北狄王庭”以及“萧彻情绪剧烈波动”的信息后,再次剧烈地闪烁起来,冰冷的机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外部变量……极端……]
[核心目标……状态高危……]
[平衡度……加速失衡……]
[推演……修正……]
[更大代价……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