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拖着腿，每挪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后背的伤火烧火燎，脑袋里嗡嗡作响，混乱的刺痛搅得他视线模糊。他抠紧一块凸起的岩石边缘，粗粝的石棱硌进掌心，靠着这点疼保持清醒。帝玄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透着沉重：“那布偶…收好。它现在是你唯一的锚点，别让这点念想也散了。” 叶天没应声，只是把那只小小的、褪色的鸟形布偶更深地按进怀里，贴着心口。布料粗糙的触感传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早已模糊的熟悉暖意。妹妹的脸在意识深处一闪而过。他吸进一口混着血腥和尘土味的冷风，强迫自己迈开下一步。 荒原一望无际，枯草贴着暗红色的土地，风卷过，扬起干燥的沙尘。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他辨不出方向，只能凭帝玄在识海中极其微弱的指引，朝着灵力流动相对平缓的东面，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腿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抬起都榨干他仅存的力气。识海里的混乱和身体的剧痛交织，眼前景物不时晃动、重叠。汗水混着干涸的血污黏在额角，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一丝冰凉的刺激。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脚下延伸的、似乎永无尽头的荒原，和身体内部持续不断的尖锐警报。就在他感觉连呼吸都快要耗尽力气时，帝玄的声音突然绷紧：“停！前面有灵力波动，很混乱。不止一个人，在动手。” 叶天猛地顿住脚步，身体晃了晃，险险稳住。他眯起眼，努力穿透前方被风沙搅得模糊的空气。大约百步开外，几块巨大的风化岩石投下扭曲的阴影。阴影里，隐约可见几道身影晃动。风断断续续送来破碎的斥骂声。 “过去看看。”叶天声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凤凰本源的消息虚无缥缈，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都不能放过。他放低身体，几乎是贴着地面，借着荒原起伏的地势和稀疏的枯草掩护，像一头受伤的孤狼，悄无声息地向那片岩石靠近。每一次移动，后背的伤口都在摩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骨的钝痛。他咬紧牙关，把所有的痛哼都死死压在喉咙里。 距离拉近。岩石围拢出一小片相对避风的洼地。洼地中央，一个穿着灰褐色粗布短褂的散修蜷缩在地上，浑身浴血，一条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他面前围着四个人，穿着统一的青色劲装，袖口绣着一枚小小的火焰纹章。为首的是个方脸阔口的汉子，眼神凶狠，正用脚踩着那散修的伤臂，用力碾着。 “啊——！”散修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痛苦地抽搐。 “最后问一遍，东西在哪儿？”方脸汉子声音冰冷，脚下力道又加了几分。骨头碎裂的细微声响在风沙里格外刺耳。 “呸！”散修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睛赤红，“你们‘火云门’……好大的威风！杀人越货，不怕……不怕报应吗？” “报应？”旁边一个瘦高个修士嗤笑一声，声音尖利，“这血色荒原，死个把散修，跟死条野狗有什么分别？谁管？识相的，把地图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地图？”叶天心头猛地一跳，伏在冰冷的岩石后面，屏住呼吸。帝玄的声音在他识海里响起，带着一丝凝重：“火云门……行事向来霸道狠辣。他们在逼问什么地图？跟凤凰有关？” “休想！”地上的散修嘶吼，带着一股狠绝，“老子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那东西……你们不配！” “冥顽不灵！”方脸汉子失去了耐心，眼中凶光一闪，“宰了他！搜！”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一直沉默、眼神阴鸷的修士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等等，师兄。直接杀了太便宜。他骨头硬，但总有软肋。”他蹲下身，凑近那散修，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到叶天藏身之处，“听说你还有个妹子，在‘枫叶集’的‘百草堂’当学徒？啧啧，水灵灵的年纪……” 地上那散修身体剧烈地一震，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和愤怒：“畜……畜生！你们敢动她一根手指头，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呵，做鬼？”阴鸷修士冷笑，“那也得你有机会做鬼。说出地图下落，或者……我们立刻传讯回去，你猜猜枫叶集那种小地方，挡得住我们火云门几个人？”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传讯玉符，在散修眼前晃了晃。 散修目眦欲裂，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恐惧和绝望在他脸上交织，那拼死守护的意志，在对方拿捏住他唯一软肋的瞬间，开始剧烈动摇。 方脸汉子满意地看着阴鸷修士，狞笑道：“还是老六你手段高。说！地图在哪？那记载着‘涅盘之地’线索的残图！还有那滴‘凤凰真血’的下落！” “凤凰真血？！”叶天藏在岩石后的身体瞬间绷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死死抠住身下的岩石，指甲缝里嵌满了砂砾和泥土。这就是纯净的凤凰本源？线索竟然就在眼前？ 地上的散修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涣散，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阴鸷修士手中的传讯玉符闪烁着微光，威胁不言而喻。 “我……我说……”散修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痛苦，“地图……被……被我缝在……左脚的……鞋底夹层里……凤凰真血……真血的下落……在……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围着他的四个火云门修士，包括那方脸汉子和阴鸷修士，全都下意识地俯低身体，屏息凝神，等着最关键的信息。 就在这注意力高度集中的一刹那！ 轰！ 一声闷响突然从散修身下的地面炸开！不是爆炸，更像是某种土系法术瞬间爆发。大量混杂着枯草和石块的暗红色泥土被强大的力量猛地掀飞，如同巨大的沙尘暴，劈头盖脸地砸向围拢的四人！ “小心！”方脸汉子反应最快，厉喝一声，身上瞬间腾起一层淡红色的护体灵光。其他三人也仓促激发灵力护盾。泥土碎石砸在灵光护盾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视线瞬间被遮蔽。 混乱中，一道微不可察的灰影，借着漫天尘土的掩护，从散修身下某个预先挖好的浅坑中闪电般窜出！那速度极快，显然早有准备，方向正是叶天藏身岩石的侧面！ “混账！别让他跑了！”方脸汉子怒吼，一掌拍出，赤红的火焰掌印轰开面前的尘土，但只击中了那道灰影留下的残像。阴鸷修士反应也极快，扬手一道乌光射出，却只钉入灰影刚刚掠过的地面。 “追！”四人又惊又怒，顾不上去管地上那个半死不活、被当作诱饵的散修，身形急掠，朝着灰影消失的方向追去。狂风卷着尘土，迅速淹没了他们的身影和喝骂声。 洼地里只剩下那个重伤的散修，躺在血泊和泥污中，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大口的鲜血，眼神里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叶天伏在岩石后，心脏狂跳。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变故发生得太快！那个被逼问的散修，竟然是个诱饵？真正的目标，那个掌握着地图和凤凰真血线索的人，早就挖好了地道藏在下面，利用同伴吸引全部注意力后瞬间遁走？ “好狠的手段，拿自己人当弃子。”帝玄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带着一丝冷意，“那逃走的家伙，身上有东西。很隐晦，但逃不过我的感知，是沾染过强大禽类本源的气息，带着一丝涅盘之意，虽然驳杂不纯……但方向没错。” 叶天盯着洼地里那个气息奄奄、眼神空洞的散修，又看向火云门四人消失的方向。风沙呼啸，卷起地上的枯草和血迹。 “凤凰本源……”叶天低语，声音干涩，却像淬了火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