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汤予竹时,她从容起身,站姿挺拔,裙摆自然垂落,长发在肩头轻轻晃动。
她声音清越而不张扬,语速适中,字字清晰:“大家好,我叫汤予竹,来自青市。平时喜欢阅读,尤其偏爱古典文学,也热爱音乐。很高兴能和大家在京市大学中文系相遇。希望未来四年,我们可以一起在文字的世界里徜徉,共同进步。”
话语简洁,却因那份沉静内敛的气质,令人印象深刻。
她说话时目光平视,不疾不徐,仿佛每一个字都经过内心的沉淀。
当她说完回到座位时,眼角余光瞥见前排一个一直低头看书的男生,在她提到“音乐”二字时,忽然微微抬了抬头,侧脸线条冷峻,睫毛低垂,目光若有所思,像是被某个遥远的旋律轻轻拨动。
他的手指停在书页边缘,指腹轻轻摩挲着纸张的折角,仿佛在无声地回应什么。
下午的音乐系班会则完全是另一种氛围。地点设在音乐系新建的玻璃幕墙教学楼内,现代感十足。整栋建筑通体透明,阳光穿透玻璃,在地面投下大片明亮的光斑。教室铺着专业级木地板,踩上去略有弹性,墙面做了吸音处理,覆盖着深灰色的织物面板,角落摆放着三角钢琴,琴盖半开,黑白键泛着柔和光泽,像是随时准备奏响一段无声的序曲。空气里似乎都流动着某种无形的旋律,让人不自觉放轻脚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学生们打扮各异:有人穿着练功服直接赶来,鞋底还沾着练舞房的细灰,走路时留下淡淡的痕迹;有人背着吉他或提着小提琴盒,琴盒边缘有些磨损,显然陪伴主人已久,拉链扣上还挂着一枚褪色的演出票根;还有染着酒红色短发、耳钉闪亮的女生,正和同伴讨论昨晚某场音乐会的感受,语气激动,手势频频,仿佛还在回味那晚的音符跳动。教室后排坐着几位正在调试乐器的学生,一人试弹了几段琶音,清亮的音符在空间中回荡,激起一阵轻微的共鸣。
汤予竹走进教室时,不少人悄悄侧目。她今日穿了一件浅蓝色棉麻连衣裙,领口绣着细密的藤蔓花纹,针脚细腻,像是手工一针一线缝制而成。长发挽成低髻,仅用一根素雅的木簪固定,簪身光滑,隐约可见天然木纹。整个人宛如一幅水墨晕染的仕女图,却又透出艺术生独有的敏感与灵气。她的存在,像是一首未完成的诗,静静伫立在喧嚣之中。
班会由系主任亲自主持。那是一位年逾花旬却精神矍铄的老教授,银发整齐梳向脑后,穿着深灰色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枚小小的校徽。他说话中气十足,谈起音乐时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仿佛那些音符就在他的血管里流淌。他讲述了音乐之路的艰辛与荣耀,勉励学生们珍惜时光,勤学苦练,把每一次练习当作与灵魂对话的机会。他说:“音乐不是技巧的堆砌,而是心灵的回响。你们要用心去听,用灵魂去弹。”
轮到自我介绍时,汤予竹依旧语气平稳,声音不高,却清晰可闻:“大家好,我叫汤予竹,主修钢琴。同时我也就读于中文系。我认为文学与音乐是相通的,都是表达情感、描绘世界的语言。希望能在这里,与各位热爱音乐的同道一起,奏响属于我们的青春乐章。”
话音落下,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有人睁大了眼睛,有人交头接耳,还有人拿出手机迅速查证双系录取的难度。双系录取本就罕见,更何况是中文系与音乐系这两个竞争激烈的热门专业。许多目光纷纷投来,有敬佩,有好奇,也有隐隐的审视。那个在中文系班会上曾抬头看她的清冷男生,此刻也坐在人群中,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眼神比之前多了几分探究与深意,像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看似安静却暗藏锋芒的女孩。他的笔记本上,不知何时已写下一行小字:“汤予竹——双修,钢琴,古典文学偏好”。
班会结束后,周暖兴冲冲地跑过来,一把挽住汤予竹的手臂:“予竹!你太厉害了吧!双系大佬!以后我可要抱紧你的大腿了!”
汤予竹失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哪有那么夸张,只是兴趣使然罢了。”
“兴趣能让一个人同时拿下两大专业,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周暖眨眨眼,满脸崇拜,“对了,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食堂?我知道二楼的麻辣烫特别好吃,汤底是熬了八小时的骨汤呢,连隔壁美术系的人都专门跑来吃!”
“今天恐怕不行,”汤予竹歉然一笑,目光温柔,“我得回去给弟弟做饭。他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我,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哇,你还有弟弟?”周暖惊喜道,“真羡慕你有个这么可爱的家人!那说定了哦,改天一定要约!我可以去你家蹭饭吗?顺便看看小汤圆!”
“可以啊,”汤予竹笑着点头,“等哪天我提前准备好,就告诉你。”
看着周暖蹦跳离去的背影,汤予竹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意。阳光斜照进走廊,拉长了她的影子,也照亮了前方尚未踏足的路。她的帆布包里还装着新发的课表,边缘微微卷起,像是被反复翻阅过。她伸手摸了摸包里的保温饭盒,确认盖子拧紧,这才迈步走出教学楼。
校园小径上,梧桐树影婆娑,落叶在脚下发出沙沙的轻响。远处传来一阵钢琴练习曲的片段,断续而认真,像是某个学生在琴房里一遍遍打磨同一段旋律。汤予竹驻足听了片刻,嘴角微扬。那是肖邦的《夜曲》op.9 No.2,她小时候第一次完整弹下的曲子。那一刻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母亲坐在灯下缝补,父亲在厨房煮面,她坐在老旧的钢琴前,一遍遍练习,直到指尖发烫,琴键泛光。
她继续前行,脚步轻缓而坚定。生活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奇迹,而是由无数个清晨的粥香、深夜的琴声、课间的沉默、人际的微光一点点堆叠而成。她知道,未来的路或许不会平坦,但她已学会在琐碎中寻找诗意,在责任中守护梦想。
同窗,是大学生活赠予她的第一份礼物。而前方的路,正静静铺展,等待她一步步走过。每一步,都将带着清晨的粥香、琴键的余音、书页的墨味,以及那些刚刚萌芽的友情与理解,缓缓走向属于她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