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弟弟的那个下午,汤予竹回到空荡的家中,开始整理自己的行装。军训通知上列出的物品清单密密麻麻,她逐项核对,生怕遗漏任何一件必需品。
卧室的床上铺满了即将带走的东西:两套崭新的丛林迷彩作训服整齐叠放,布料厚实粗糙,带着一股淡淡的工业染剂气味;一件浅绿色短袖衬衣被折成方正的小块;一双厚重的军用胶鞋并排摆着,鞋底坚硬结实,她按照周暖的提醒,提前在里面塞好了加厚透气软鞋垫,以防长时间行走磨伤脚底。武装带、军用水壶、单兵背包、迷彩作训帽一一摆放有序。个人用品也分门别类地装进不同颜色的收纳袋里——内衣裤和袜子放在深蓝色拉链袋中,牙刷、毛巾、洗面奶归入透明防水包,连指甲剪和梳子都单独封装,避免与其他物品混杂。
防晒霜是必不可少的,她选的是SpF50+高倍防护型,还额外准备了驱蚊液、清凉油、创可贴、碘伏棉签、肠胃药、感冒药等常用药品,细心地用小密封袋分类装好,放进一个便携药盒中。每样东西她都反复检查,确认无误后才小心翼翼地折叠收拢,按使用频率和取用便利性依次放入那个军绿色的大号旅行袋里。衣服平铺在底部,生活用品居中,应急物品放在最上层。她甚至模拟了一次紧急集合时的打包过程,从听到指令到背起背包出门,全程控制在三分钟以内,确保自己能在突发情况下迅速反应。
最后,她将学生证和身份证用透明防水袋仔细包好,放进背包外侧最容易取出的夹层,方便随时查验。一切收拾妥当,她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书桌上的台灯、床头的照片、墙上的日历,心里涌起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晚上,她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汤面,只加了点青菜和鸡蛋。没有弟弟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讲学校趣事,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灯光下,面条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打开手机,屏保是弟弟去年生日时拍的照片,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一瞬间,鼻尖微微发酸。但她很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舍。她知道,这次军训不仅是大学生活的开端,更是她真正融入这个时代集体节奏的关键一步。
闹钟定在第二天清晨四点半。她强迫自己早早躺下,尽管思绪纷乱——穿越后的记忆仍时常浮现,那些靠钻木取火取暖、以飞鸽传信联络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但长期锻炼出的身体适应力最终让她缓缓沉入梦乡。
闹钟响起时,窗外依旧漆黑。汤予竹立刻起身,动作利落:关掉闹铃,拉开窗帘透进一丝微光,走进洗手间洗漱。冷水拍在脸上,让她彻底清醒。换上迷彩作训服时,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些许不适,但她很快调整呼吸,让身体适应这种陌生的触感。长发被她一丝不苟地挽成低髻,牢牢塞进作训帽内,额前不留碎发。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的少女褪去了平日的温婉柔美,眉宇间多了几分坚毅与沉静,眼神清亮而专注,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决心。
再次检查行李,确认水电煤气全部关闭,门窗锁紧,她背上沉重的行囊,轻轻带上家门,走入拂晓前的朦胧夜色中。
清晨五点半,京市大学校门口已是一片喧腾。数十辆墨绿色大巴排成长龙,引擎低吼,车灯如星河般照亮整条街道。各院系的旗帜在微凉晨风中猎猎作响,辅导员和学生干部手持扩音喇叭,声音此起彼伏:“中文系的同学这边集合!”“音乐系的过来排队!”“看好车牌号,别上错车!”
穿着统一迷彩服的新生们拖着大小行李陆续抵达,脸上写满兴奋、紧张或尚未消散的困意。熟识的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陌生人也在共同期待中迅速熟络。有人忙着拍照留念,有人互相帮忙提包,还有人蹲在地上重新系紧松脱的鞋带。
汤予竹在人群中找到了中文系的集合点,安静地站到队伍末尾。没过多久,周暖就眼尖地发现了她,笑着挤了过来:“予竹!这里这里!”她也穿着迷彩服,宽大的衣服衬得身形更显娇小,却精神抖擞,眼里闪着光。
“你也这么早。”汤予竹轻声回应,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激动得一宿没睡踏实!”周暖挽住她的手臂,语气雀跃,“你看那边是不是音乐系的车?哇,好多帅哥美女啊,就算穿迷彩也挡不住气质!”
汤予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群身姿挺拔的年轻人正有序登车,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经过专业训练的优雅与自律,即便穿着同样的制服,依然显得与众不同。
辅导员陈老师拿着点名册逐一核对姓名。轮到汤予竹时,他略微停顿,抬眼多看了她一眼——作为同时被中文系与历史系录取的特殊学生,她的名字早已引起不少关注。
点名结束后,大家按顺序登上大巴。车厢内弥漫着新车皮革与消毒水混合的气息,座椅整洁,窗明几净。汤予竹和周暖幸运地找到了靠窗的两个相邻座位,安顿好行李后坐下。车子缓缓启动,熟悉的校园景致渐渐远去,教学楼、林荫道、操场一一退成背景。
城市高楼在车窗外飞速倒退,随后被郊区低矮厂房、农田和零星村落取代。天边泛起鱼肚白,继而橙红渐染,一轮朝阳跃出地平线,金色阳光洒满大地,为远山镀上一层柔和光晕。
起初车厢内热闹非凡,笑声、交谈声、零食包装袋的窸窣声交织一片。但随着路程延长,疲惫袭来,不少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喧嚣逐渐转为低语,又慢慢归于宁静。
汤予竹倚着车窗,望着外面流动的风景,心中百感交集。从那个需要亲手生火、靠信鸽传递消息的时代,走到如今乘坐空调大巴奔赴训练基地的现代生活,这跨越千年的变迁,每每回想,都令她心潮难平。这一次军训,对她而言,不只是完成一门必修课,更像是对自己意志、体能乃至身份认同的一次全面检验。
身旁的周暖早已靠在她肩头沉沉睡去,呼吸均匀而绵长。汤予竹轻轻挪动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也闭上双眼,静静积蓄体力。前方,凤凰山综合训练基地正静静等待着她们的到来。未知的挑战、严苛的纪律、全新的同伴……一切都在前方等着她一步步去面对、去适应、去征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