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予竹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冰粉,轻轻倒进小汤圆的碗里,白嫩的冰粉在瓷碗中微微颤动,像初凝的雪。
她又舀了两勺绿豆汤淋上去,绿沙绵密,汤汁清亮,最后撒上一小把葡萄干,红褐色的小颗粒点缀在冰粉上,像是夏夜撒落的星子。
小汤圆双手捧着碗,坐在葡萄架下的小竹凳上,脚还够不着地,晃荡着。他低头盯着碗,眼睛亮得像被阳光照透的溪水。他用小勺轻轻舀起一勺,吹了吹,才小心翼翼送进嘴里。冰凉的触感从舌尖蔓延开,他忍不住眯起眼,嘴角扬起,笑成了一弯月牙。
“好吃吗?”汤予竹坐在他旁边,手里握着一把旧蒲扇,轻轻摇着。晚风穿过葡萄藤的缝隙,带着一丝凉意拂过脸颊。
“好吃!”小汤圆用力点头,说话时嘴角还沾着一点绿豆沙,像不小心蹭上的颜料。“冰冰的,甜甜的,滑溜溜的,像小鱼从嘴里游过去。”
他忽然举起勺子,舀了一小口冰粉,高高举起,递到汤予竹嘴边:“姐姐也吃。”
汤予竹低头咬了一小口,冰粉在舌尖轻轻化开,凉意顺着喉咙滑下,甜味不浓,却恰到好处。她笑着点头:“真好吃。慢点吃,别噎着,这冰的吃多了肚子会不舒服。”
小汤圆听话地放慢动作,一勺一勺地舀,每一口都认真咀嚼,仿佛这碗里的不是冰粉,而是某种珍贵的宝藏。吃到一半,他忽然停下,盯着碗里晃动的冰粉,轻声说:“姐姐,这个像夏威夷的海浪,滑滑的,一层一层的,还会晃。”
汤予竹一怔,随即笑了。她记得去年夏天,他们一起去海边,小汤圆赤脚踩在浅滩上,浪花卷着泡沫扑上来,他咯咯笑着往后跳。她揉了揉他的头发:“是有点像。等明年夏天,姐姐再带你去看真正的海,好不好?我们可以堆沙堡,捡贝壳,还能在沙滩上画画。”
“好!”小汤圆眼睛亮得像星星,立刻埋头继续吃,小脸上写满了期待,连嘴角的绿豆沙都忘了擦。
吃完冰粉,汤予竹起身进屋,端出一碗温温的冬瓜银耳汤。瓷碗捧在手里,暖而不烫。她坐在小汤圆身边,舀起一块软糯的冬瓜,轻轻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小汤圆张开嘴,一口含住,慢慢嚼着,眼睛微微眯起:“甜甜的,软软的,像云朵。”
“喜欢就多吃点。”汤予竹笑着又舀了些银耳放进他碗里,银耳像小小的耳朵,在汤里舒展着。“这个叫银耳,对身体好,吃了能长得高高壮壮,以后就能保护姐姐了。”
“我要长得比树还高!”小汤圆挺起小胸脯,一本正经地说,惹得汤予竹笑出了声。
他乖乖地把整碗汤喝完,小肚子圆鼓鼓的,像揣了个小皮球。他摸着肚子,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仰头看着汤予竹,认真地说:“姐姐做的都好吃,比饭店的还香。”
汤予竹心里一暖,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她收拾好碗筷,正要起身,却见小汤圆没跟上来,而是趴在竹床上,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夜空。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在看什么呢?”
“星星。”小汤圆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夜色,“姐姐,那颗星星,像不像我们在夏威夷捡的贝壳?就是那个粉色的,边缘有一点金光的。”
汤予竹抬头望去,夜空深蓝如墨,那颗星确实格外明亮,一闪一闪,像是被海浪打磨过的珍珠。“有点像。”她轻声说,“那时候你把它放在口袋里,晚上睡觉都要拿出来看。”
“我还想再去一次。”小汤圆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眼睛依旧盯着天空,“姐姐,等我长大了,能不能自己坐飞机去找贝壳?”
“当然能。”汤予竹笑着摸摸他的脸,“不过到时候,姐姐也要一起去。等你再大一点,我们去看更多的海,更多的星星,去北极看极光,去沙漠看流星雨,好不好?”
“好!”小汤圆兴奋地拍手,可手刚举起,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小嘴张得圆圆的,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
“困了?”汤予竹轻声问。
“嗯……”小汤圆点点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累极的小鸟。她轻轻把他抱起来,他的身子软软的,带着孩童特有的温热和奶香。她抱着他走进屋里,放在小床上,拉过薄被盖到他胸口。
他睡得很熟,小脸恬静,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密的影子,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汤予竹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轻轻填满了。这个小家伙,从一顿饭到一颗糖,从一碗冰粉到一片贝壳,只要有一点甜,就能让他开心一整天。
她拿起蒲扇,轻轻摇着,扇起的风拂过床沿,带起一丝凉意。窗外的蝉鸣渐渐稀疏,像是被夜色吞没。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斑驳的光影,像一张古老的拼图。
她想着明天。天气越来越热,得做点更解暑的——酸梅汤?还是杨枝甘露?或者,试试新学的椰奶西米露?她轻轻笑了笑,扇子依旧摇着,节奏缓慢而温柔,像一首没有歌词的摇篮曲。
夜很静,风很轻,屋里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这个夏夜,像一碗刚端出来的冰粉,清甜、凉润,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