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斗......”
李灵冰抬起手，拭去了脸上沾染的灰尘。
就是眼前的这个家伙，在旧城区对林溯使用了那个会让人失控的设备，致使她异能暴走，留下心理阴影。
若不是洛时鸢应对及时，那将会是场前所未有且性质恶劣的灾难。
现如今，她已经不再满足于这种程度，而是把手伸向了异能学院。
面对影脸上那从容到令人不适的笑意，她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双眸中满是怒火：
“...无数次肆意破坏别人的幸福，你究竟把人的性命当成什么了？！”
“幸福？性命？”
听到这句话，影脸上的笑容突然淡去了几分。
她微微偏头，暗红色的双眸直直落在了李灵冰身上。
“呵...真是好伟大的说辞。”
“李灵冰，你理所当然地拥有了我们未曾拥有的一切，现在却反过来质问我——究竟把它们当成了什么？”
她轻哼一声，声音中不再是戏谑，而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在你站在阳光下，享受着正常的生活时，你又把我们当成了什么？”
“我们？”李灵冰皱起眉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指的是谁？”
“哈...就是这样。对于没有被选中的你而言，孤儿院的其他人根本无关紧要。”
孤儿院？李灵冰瞳孔紧缩，在这个至关重要的节点，对方又一次搬出了这个她最不愿触碰的记忆。
“...我记得。”
她捏紧拳头，脑海中瞬间闪过孤儿院尚未倒闭，那个归宿仍旧温暖时的回忆。
她怎么可能忘记？！
她依然记得大家聚在一起分享食物，叽叽喳喳讨论未来的时光；记得流星从天边划过，孩子们一起许愿的夜晚。
“我还记得，那里最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是啊，只剩下你...真是令人羡慕。”影打断了她，语气冰冷无比：
“可你不知道，其他孩子们根本没有像报告里写的那样被妥善处置，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她掀起右手的袖口，亮出了下面完全由机械组成的义肢。
“作为‘有潜力的样本’，我们全都被带走了，无一例外，李灵冰。”
“早在陨石落下，这个所谓的‘异能时代’开启之前，我们就成为了最早的那批异能实验品。”
“陨石落下之前...异能实验？”李灵冰双眼瞪大，其中满是不可置信。
异能不是在陨石落下之后才出现的吗？这怎么可能？除非——
“看来即便是像你这样迟钝的家伙，也多少能够意识到啊。”
影轻蔑一笑，嘴角扬起了一个带有嘲讽意味的冰冷弧度。
“早在陨石落下前，异能就已经被发现，而我们...就是在正式扩散异能前，被那群人挑选出来的测试品。”
“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我们还在互相鼓励，说一定要一起撑过去。
她低下头，捧起胸前一个破破烂烂的金属吊坠，声音有些颤抖。
“石头说，等出去后要当画家，小刘还说，他要当超级英雄。”
影轻轻放开那枚吊坠，重新抬头望向李灵冰，眼中闪过了一丝追忆。
“但最后...‘我们’变成了‘我’。只有我，被从那个地狱里扔了出来。”
“——”
李灵冰愣住了。
石头，小刘...她认识他们，那是本早已被埋藏在记忆最深处，象征着回忆的名字。
那位叫做石头的孩子，最喜欢的就是在夜晚盯着星空看，用着从院长那边借来的蜡笔，执拗地往画布上一点点涂抹颜色。
而小刘...身为年龄稍大的“长辈”，他经常会把面包撕成多块，分给那些更幼小的孩子，李灵冰曾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死了？”
影没有回答，只是迈开腿，朝着李灵冰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凭什么，李灵冰？凭什么偏偏是我们被选中，而你却能若无其事地享受一切？”
影迈出第二步，眼中的情绪沉淀下来，幽暗得可怕。
“凭什么，你能拥有选择的权利，而我们却连外面的天空都无法得以瞥见？”
又是一步，一度安静下来的暗红色能量再度开始奔涌，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我嫉妒你——不仅嫉妒你能如此幸运，更嫉妒你还能站在这里，天真地喊出归宿和同伴之类的可笑话语。”
尽管话语中的怨恨浓到几乎要溢出，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波动。
——李灵冰认得那副表情。
在前世，在她拼死挣扎，最终却只能迎接死亡命运的最终时刻，镜中的自己同样也是这副表情。
那是已经一度陷入过绝望后，看似平静的疯狂。
“——你的过往，我听到了。但刚刚的那句话，我不会收回。”
面对逐步逼近的敌人，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周身的寒气重新活跃起来。
“或许正如你所说，我是幸运的，还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不止一次。”
李灵冰短暂地闭上双眼，前世病床上的绝望，这一世终于寻得的归宿...一幅幅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正因为被这份幸运眷顾，所以她才更应该站在这里，阻止更多的人陷入不幸。
“漂亮话...我不太会说，想必你也不愿意听。”
“但是，如果石头和小刘还在，他们绝不会希望你用这种方式祭奠他们。”
“住口...！”影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失控，又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即便是进入实验室后，也坚持着画下星星的石头，还有那个总是把面包分给年幼同伴，自己强撑的小刘......
但不论是谁，最终都连同他们的愿望一起，腐烂在了那个实验室中。
曾经温暖的回忆，此刻却只是在不断地刺痛着她的内心。
“...你说得没错，漂亮话的确毫无意义。而我，也已经回不去了。”
影抬起右手，奔涌的暗红色能量再次暴起，透着股冰冷的气息。
“这条路...只能走到黑。”
看着对方那完全死寂，已然如同死灰的眼神，李灵冰皱紧了眉头。
她无法替那无数因实验死去的孩子们原谅任何人，也无法替影原谅这个世界。
绝症，又或是实验...或许打从一开始，她们的起点就惊人地相似，唯一的不同点，便是她要幸运得多。
而这份不同，最终导致她们在同一条直线上，奔赴了完全相反，绝无可能交汇的方向。
但是，与眼前已经被埋葬在了过去的灵魂不一样，她还有属于自己的“现在”要去守护。
“...来吧，影。”李灵冰握紧双拳，轻声开口道。
“我会击败你，然后...守住这座岛屿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