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宗的山门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白光，白玉台阶上凝结的霜花被朝阳镀成金红色，却丝毫驱散不了空气中的肃杀。
林风扶着苏清寒站在台阶中段，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云海，身后是呼啸而来的追兵。玄真子虽被墨长老重伤，但长老会的五位筑基期修士已追至山门，为首的白发长老手持拂尘，拂尘丝泛着淡淡的金光，显然是件上品法器。
“苏清寒，束手就擒吧。”白发长老的声音如同山涧寒冰，“念在你曾为宗门立功，随我回去领罚，尚可保住圣女一脉的血脉。”
苏清寒靠在林风肩头，脸色比霜花更白。强行催动净世之力冲破寒天锁已耗损她大半仙元，刚才为掩护林风突围，又硬接了执法长老一记“裂冰掌”，此刻丹田内的灵力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领罚？”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嘲讽，“是像我母亲一样，被关在寒潭水牢里耗尽最后一丝灵力，还是像历代圣女那样，在青冥劫来临时，被当成封印魔尊的容器？”
白发长老的脸色沉了下去：“执迷不悟！”他挥了挥拂尘，五道金色丝绦如同长蛇般窜出，直逼两人面门，“既然你不肯回头，休怪老夫不念旧情！”
林风将苏清寒往身后一护，同时运转守盏诀，将三色彩色琉璃盏的灵力注入掌心。吸收第三块盏魂后，他的修为已突破炼气三层，虽然与筑基期修士仍有天壤之别，但体内的灵力因融合了三世盏魂，比同阶修士精纯数倍，尤其是那股净世之力，对清霄宗的寒冰灵力有着天然的克制。
“想动她，先过我这关！”林风低喝一声，将掌心的净世之力猛地向前推出。
月白、冰蓝、赤红三色光芒交织成一道扇形光墙，与金色丝绦撞在一起。“嗤嗤”几声轻响，金光竟被光墙消融了大半，剩下的丝绦虽冲破光墙，力道却已减弱不少，被林风侧身避开。
“咦？”白发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炼气三层，竟能接下老夫三成力道？这守盏人的血脉，果然有些门道。”
其他四位筑基修士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个看似平凡的少年竟有如此实力。
林风趁机扶着苏清寒往下急冲。白玉台阶陡峭无比，每一级都刻着压制灵力的符文，寻常修士在此地行动都会受限，好在他有苏清寒传授的踏雪诀，又有盏魂灵力护体，脚步竟比追兵快了几分。
“拦住他们！”白发长老怒喝一声，率先追了上来，拂尘丝再次暴涨，这次却不再是攻击林风，而是缠向苏清寒的脚踝——他看出苏清寒已是强弩之末，想先擒下她，再慢慢收拾林风。
林风察觉到危险，猛地转身，将琉璃盏挡在苏清寒身前。盏魂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那是第三世将军血脉中的战意，化作一道血色光刃，精准地斩在拂尘丝上。
“咔嚓”一声脆响，几根金色丝绦竟被生生斩断！
白发长老脸色大变，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拂尘：“上品法器……竟被炼气期修士所伤？”
林风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只是想格挡，没想到盏魂竟能爆发出如此威力。看来第三世的血色盏魂中，不仅承载着记忆，还有那位将军的部分战技。
“清寒，这是……”林风惊喜地看向苏清寒。
苏清寒眼中也闪过一丝明悟：“是血脉共鸣！第三世的将军曾在战场上修炼过‘血煞诀’，虽然被净世之力净化了戾气，但那份战意在盏魂中留存了下来，刚才你情急之下引动了这份力量。”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这股力量虽强，却极耗灵力，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我们快下山，过山门结界后，他们就不敢轻易追杀了。”
清霄宗有祖训，宗门修士不得在凡界随意出手，以免扰乱凡界秩序，这也是他们刚才一直未下死手的原因。只要冲出山门结界，进入凡界地界，追兵的行动就会受到限制。
林风点头，正想继续往下冲，身后却传来一阵冰裂之声。一位身着青袍的筑基修士不知何时绕到了他们下方，双手结印，白玉台阶上瞬间凝结出无数冰锥，挡住了去路。
“冰封诀！”苏清寒认出这是清霄宗的高阶术法，脸色微变，“是五长老，主修寒冰术，灵力比白发长老更精纯。”
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林风将苏清寒紧紧护在怀里，同时将盏魂的冰蓝灵力催发到极致。冰蓝色光芒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冰茧，将冰锥尽数挡在外面，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砰！”
冰茧被冰锥撞得剧烈摇晃，林风只觉得胸口一闷，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炼气三层的灵力，终究难以完全抵挡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林风！”苏清寒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
就在这时，上方的白发长老已追了上来，拂尘丝如同渔网般罩下，这次他动用了五成力道，光丝上萦绕着淡淡的威压，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前有冰锥，后有拂尘，两人已陷入绝境。
苏清寒看着林风苍白的脸，突然做出了一个决绝的决定。她挣脱林风的怀抱，从颈间摘下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白色玉佩，那是清霄宗圣女代代相传的本命寒玉，里面封存着圣女的一缕本源仙元，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会动用。
“清寒，你要做什么？”林风察觉到她的意图，心中一紧。
苏清寒没有回答，只是将本命寒玉贴在眉心，同时结出一个复杂的法印。淡蓝色的仙元从她体内涌出，注入寒玉之中，原本洁白的玉佩渐渐泛起莹光，散发出一股柔和却强大的气息。
“以我苏清寒之名，燃本命仙元，启圣女令！”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而威严，传遍了整座断云峰，“清霄宗弟子听令——凡阻碍我者，视同叛宗！”
本命寒玉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道冰蓝色光点，如同漫天星辰，落在每一位清霄宗弟子身上。正在追击的四位筑基修士身体一僵，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圣女令是清霄宗的最高指令，除非长老会全体决议废除圣女之位，否则任何弟子都不得违抗，哪怕是筑基期修士，也会受到仙元反噬。
只有白发长老不受影响，他冷哼一声：“圣女令？你早已不是清霄宗圣女！”拂尘丝再次加速，眼看就要缠上林风。
“就是现在！”苏清寒猛地推了林风一把，同时将最后一丝仙元注入他体内，“带着盏魂走，去无妄林等我！我随后就到！”
林风知道此刻不能犹豫。他深深看了苏清寒一眼，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底，然后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冲下台阶。
白发长老想去追，却被苏清寒拦住。她手持寒月剑，虽身形摇摇欲坠，眼神却异常坚定：“你的对手，是我。”
“不自量力！”白发长老怒极反笑，拂尘丝如狂风骤雨般攻向苏清寒。
林风冲到山门结界处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苏清寒的白衣在漫天金光中如同风中残烛，寒月剑的光芒越来越暗，最终被金光吞噬。他甚至能看到她被拂尘丝击中，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坠向云海……
“清霄宗！”林风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落在琉璃盏上，“今日之辱，我林风铭记在心，他日必百倍奉还！”
他不再回头，纵身跃出山门结界。
凡界的风带着草木的暖意，与清霄宗的寒冰气息截然不同。林风刚落地，就听到身后传来结界关闭的轰鸣，显然追兵被挡在了门内。他紧绷的神经一松，再也支撑不住，抱着苏清寒给他的那缕仙元，踉跄着往密林深处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太阳西斜，他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口停下。刚想喘口气，却突然想起苏清寒最后坠向云海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窒息。
“她不会有事的……”林风喃喃自语，却连自己都无法说服。苏清寒本就仙元耗损严重，又强行燃烧本命寒玉，面对筑基后期的白发长老，怎么可能……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将全部精力放在疗伤上。苏清寒渡来的那缕仙元极为精纯，不仅修复了他刚才受伤的经脉，还让他对炼气三层的境界有了更深的领悟。守盏诀在体内缓缓运转，琉璃盏魂悬浮在身前，三色光芒柔和地笼罩着他，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夜幕降临时，林风突然听到洞口传来微弱的响动。他警惕地握紧琉璃盏，以为是清霄宗的追兵，却看到一道白色身影踉跄着倒在洞口，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苏清寒。
“清寒！”林风惊呼着冲出去，将她抱进山洞。
苏清寒的状况比他想象中更糟。白衣已被鲜血染红，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丹田处有一个焦黑的掌印，显然是中了白发长老的全力一击。最让林风心惊的是，她颈后的守盏人印记竟变得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彻底消失。
“怎么会这样……”林风的声音发颤，连忙将琉璃盏贴近她的眉心，“盏魂，快救救她！”
三色琉璃盏的光芒顺着苏清寒的眉心缓缓渗入，却只能勉强维持她的生机，根本无法修复那致命的掌伤。林风能“看”到她体内的景象：经脉寸断，仙元枯竭，只有一丝微弱的净世之力在盏魂的滋养下苦苦支撑，那是她最后的生机。
“燃本命寒玉，相当于自毁根基……”林风终于明白她为何伤得如此之重，眼眶瞬间红了，“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不等我……”
“不等你……你会回头的。”苏清寒虚弱地睁开眼，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一阵风，“我不能……让你为我停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渐渐涣散：“无妄林……地图……在我袖中……那里有……第四块盏魂……”
“别说了！”林风按住她的手，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我带你去无妄林，我们一起找盏魂，一起疗伤，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苏清寒看着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很轻，却像冰雪初融，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林风……若有来生……我不想做圣女……不想应劫……只想……做个普通人……”
她的手无力地垂落，彻底失去了声息。
“清寒！清寒！”林风疯狂地摇晃着她，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颈后的印记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永远地离他而去。
琉璃盏魂突然发出一阵哀鸣，三色光芒变得黯淡，在空中剧烈地颤抖，仿佛也在为她的离去而悲伤。
林风抱着苏清寒冰冷的身体，像一尊石像般僵坐在山洞里。夜风吹进洞口，带着山林的呜咽，像是在为他们哭泣。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悲伤已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坚定取代。
“你不会死的。”林风轻声说，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墨长老说过，无妄林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十分之一，那里一定有能救你的方法。第四块盏魂……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找到它。”
他小心翼翼地将苏清寒的身体放平，用自己的外衣盖住她，然后从她袖中取出那枚玉简地图。注入灵力后，地图上果然标注着无妄林的位置，就在凡界与妖域的交界处，那里被标注着一个红色的记号，旁边写着三个字：净世泉。
“净世泉……”林风握紧玉简，“与你的净世血脉同源，一定能救你。”
他最后看了一眼苏清寒，将琉璃盏魂贴身收好，然后背上她的身体，毅然决然地走出山洞。
朝阳从东方升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少年的脚步沉重却坚定，每一步都踏在晨露上，留下一个个带着血迹的脚印。
他要去无妄林，要找到第四块盏魂，要救苏清寒。
哪怕前方是妖域的凶险，是未知的劫数，是整个修真界的追杀，他也绝不会停下。
因为他答应过她，要一起打破宿命。
因为她为他燃尽了仙元，他要为她踏遍三界。
通往无妄林的路上，炼气三层的少年背着昏迷的圣女，怀里揣着承载着三世羁绊的琉璃盏，迎着朝阳，一步步走向那片充满未知的妖域边缘。
他的锋芒，才刚刚开始展露。而属于他们的轮回，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