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军原定回来的时间,被延误了三天之后。
长安城中关于李承乾德不配位的流言,变得越发的严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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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外面针对太子的流言越发的多了,咱们这次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一名仆从似是满脸忧虑,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对着正全神贯注赏画的锦袍男子轻声道。
然而,锦袍男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的画作上,仿佛完全没有听到那名仆从的话语。
他只是那么施施然的皱了一下眉头。
接下来,就在那名仆从还想再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有几个人如鬼魅般迅速上前,用手捂住了仆从的嘴巴,然后将他拖出了房间。
整个过程异常流畅,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显然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锦袍男子终于将手中的画作欣赏完毕。
只见他缓缓放下画卷,伸了个懒腰,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说道:
“兰叔,你说是不是这世上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呀,要不怎么会总有人喜欢自作主张呢。”
“人性如此。”
一名明显区别于其他仆从的老者,边帮锦袍男子整理着刚刚看过的画卷,边淡淡的说道。
“嗯,也是。”
可以看出,这位名叫兰叔的老者,其地位显然与在场的其他人有所不同。
那锦袍男子对他的态度,明显比对其他人更随意,更亲近。
而锦袍男子在回应完兰叔的话后,就不再说话了。
只见他带着几丝散漫的走到了窗边处,很是随意的躺在了放置在那的矮榻上,紧接着又闭上了眼睛,仿佛进入了假寐的状态。
阳光透过窗户,肆意地洒在他的面庞上,而就算被阳光照耀着,都能感觉到这人脸上带着一股子阴郁气。
见此情形,一旁的仆从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看向了那个被称为兰叔的老者。
兰叔似乎察觉到了仆从的目光,他微微点头,示意仆从们可以退下了。
得到指示后,其他仆从们如蒙大赦,迅速而安静地退出了房间,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偌大的室内一片静谧,除了那锦袍男子和兰叔,再无他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锦袍男子还是闭着眼睛开口道:
“我那位弟弟,真是贼心不死啊!他这是又把手伸到咱们这边来了,不过这一次,他的手段倒是比以前高明了一些,完全不像是他能想出来的,想必是我那位好姨母在背后出谋划策吧。”
男子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屑和嘲讽,随后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也是,我那位好阿耶怎么可能真的惩罚他的娇妻幼子呢?
在他眼里,只有我这个疯子大儿子才是可有可无的吧。
可是那又怎样呢?最后还不是得靠我们来替他收拾烂摊子!哈哈哈!”
说到这里,男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显得有些突兀和疯狂。
他一边笑,一边有些癫狂地直接坐起身来,原本平静的脸上此刻露出了与刚才看画时截然不同的表情,那是一种充满了戏谑和绝望的笑容。
尽管他说了这么多,但似乎并没有期望那位兰叔会回应他。紧接着,他继续说道:
“不过我那好姨母倒是做了一件好事,若不是如此,我恐怕还无法识破咱们这位皇帝陛下所设下的局呢。
兰叔,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都暂且按兵不动。”
话刚说完,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轻轻敲了几下茶几,然后自言自语道:
“不对,这样不太妥当。让我再仔细琢磨一下……嗯,我怎么忘了呢!还有卢氏呢。”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兰叔,我们还是需要舍弃一些人的,毕竟不能让事情显得太过干净利落。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把卢氏往前推一推。
之前不是听说他们家把那个蠢货逐出家门了吗?怎么现在又联系上了呢?呵呵,果然咱们世家都是一丘之貉啊!”
他的笑声中带着一丝不屑,又带着一丝数不清的厌恶,总之就是异常的割裂。
仿佛这人下一刻就要崩坏了。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让这魏王彻底倒向我们这边,让他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了。
说起来,我最讨厌这种有阿耶偏爱的孩子了,仗着这点就如此任性妄为,还真是有任性的资本呢!”
说罢,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狰狞起来,他的手更是紧紧地握住塌的边沿,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那原本铺在上面的锦被也被他的力量扯得有些变形。
“您该休息了,小郎君。”
一旁的兰叔他对于锦袍男子这副模样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看着那锦袍男子的手,已经开始泛白,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劝道。
“怎么?兰叔,你这也像是我那阿娘一样喜欢我那大哥,不喜欢我吗?”
锦袍男子听到兰叔的话,猛地转过头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兰叔,语气中充满了质问和不满。
“他除了会附庸风雅,取悦他人,赢得名声以外,还会干什么!保护自己都做不到,不还得是我来!”
说到这里,锦袍男子的表情越发的狰狞起来。
“唉~老奴并非如此想法,只是小郎君您近日来一直忙碌不停,时常彻夜未眠地为我们筹谋策划。而如今的局势,不正适合我们暂时隐匿实力、养精蓄锐吗?
我相信大郎君也定会心疼您如此辛劳,想要出来尽一份心力的,您说是吗?”
锦袍男子闻言,满脸狐疑地看向兰叔,似乎想要从他的话语中分辨出几分真假。
不过,到了后来不知是真的累了,还是怎么了,他闭起了眼睛。
不多时,锦袍男子又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令人惊讶的是,此刻他的面容上已不再有先前的阴郁和癫狂,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世家公子应有的雅正端方之态。
只见他悠悠然地坐起身来,那动作优雅而自然,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经过了精心的雕琢。
尤其是他施施然坐起的瞬间,更是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令人不禁为之侧目。
坐定之后,锦袍男子先是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两端,似乎是在缓解头部的不适。
随后,他的目光才开始缓缓扫视起周围的环境。
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周围的一切时,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茫然,但这丝茫然转瞬即逝,很快便被他的镇定所取代。
“兰叔,咱们这是在哪?怎么感觉这一次我睡了很久。”
兰叔连忙躬身答道:“回大郎君,我们这是在长安。去岁……”他详细地讲述了他们从回到王氏主宅到来京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锦袍男子静静地听着,不时地点点头。当兰叔讲完后,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道:
“嗯,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会按照计划做的。不过,弟弟一定很怨恨我吧,我这么没有用,总是需要他保护我。”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自责,更是在说完这句话后,神色明显变得有些暗沉,整个气质都转变成了一种忧伤的状态,让人忍不住的为他担忧。
兰叔见状,急忙安慰道:“不会的,小郎君,不会怪您的。您和小郎君本是一体,您好小郎君便好。”
他的语气十分诚恳,似乎想要用自己的话语来驱散锦袍男子心中的阴霾。
“嗯”
然而,对于兰叔的回答,锦袍男子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
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便把目光投向了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此兰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再怎么安慰,只能闭了嘴,静静的陪在锦袍男子身边。
“兰叔,你说我去接触那程家小娘子如何?
嗯,还是算了,我就这么一说。
弟弟的计划再改一下,引到卢氏那边可以,但是不能由咱们引过去,不是还有那个阎立德的女儿吗?
引导她去发现,想来她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既然要乱,那就索性乱到底,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在这浑水之中摸鱼,将自己隐藏得更深。”
蓦然听到这锦袍男子这一番说辞,兰叔的目光一下子有些震惊。
锦袍男子见状,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他对着兰叔露出了一个矜贵的属于世家子弟的笑容,轻声说道:“兰叔,我也不能一直不成长,你说是吗?”
兰叔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锦袍男子,低下头,回了一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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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延误回京已经是第五日。
长安城的天变了,这一天,禁军突然开始有针对性地抓捕一些人,这些人涵盖了社会的各个阶层,有普通的贩夫走卒,也有五六品的官员。
贩夫走卒还好,看不出来什么,但那些个五六品的官员,无一不是世家出身。
而令人奇怪的是,尽管皇帝采取了如此大的行动,世家那边却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与此同时,之前关于太子李承乾的种种谣言,在这件事情发生后,一下子就被掩盖过去了。
等到抓捕行动结束后,长安城中关于李承乾的流言蜚语更是一下子被肃清了。
这么明显的事情,很快就被有心人发现了。
而且细数那些被抓了的官员,其他世家的倒还好,只有一位两位的。
而卢氏却确是直接倒了一大片,其中更是有一位卢氏支持的三品官员,被革职回乡养老了。
更是由于前朝的风云变幻,没人发现,今年抬入魏王宫中的一位侧妃,悄悄病逝了。
大军回程延误的第六日,早朝
太子李承乾完好无损地一步一步地走进朝堂,他步伐稳健,没有丝毫的异样。
要知道就在前一天,这位太子可还坐在轮椅上出现在众人面前呢
这一下,就连武将们都能看出,这一次的事件是李世民和李承乾共同设下的一个局,而他们的目标正是那些世家。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的早朝上,许多被带走调查的官员的罪行被一一揭露,这些罪行涉及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等严重问题。
至此范阳卢氏在朝堂上的势力被大大的瓦解了,其他世家也同样被杀鸡儆猴了一下
紧接着,李世民又下达了一道圣旨,命令李承乾代替他出城十里,去迎接即将归来的大军。
至此李承乾的太子地位,目前在所有人的眼中已经不可动摇了。
李泰死死地盯着李承乾,见他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紧紧地捏住藏在袖子里的折子,仿佛要将它揉碎一般。
卢氏女被带走这件事,其实李泰并不是特别在意。
毕竟,这一切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消息根本不可能传到外面去。而且,对于他来说,卢氏女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她被带走反而能腾出一个侧妃的位置,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然而,卢氏女的被带走却意味着他与卢氏的交易彻底暴露了。这让李泰感到一阵恐慌,他现在急需其他的功绩弥补。
原本,他打算在朝堂上汇报一下他修书的进度,以此来展示自己的努力和才能。
但现在看来,即使他汇报了又能怎样呢?恐怕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吧。
李承乾,你等的!我就不信你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
李承乾自然也感受到了李泰的目光,说真的他没想到李泰这么蠢,就他父皇对于世家的态度,简直明显的不要再明显了。
他还敢与他们搅和在了一起,而且还搅和了不止一家,他是怎么敢的。
他之前还想着把太子之位让给他,现在看来是完全不可能了。
让给他,还赶不上等他和七宝成婚之后,有了孩子,等孩子长大一些把位置给他呢。
嘿嘿~他和七宝的孩子~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