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程家一家人的症状都消退了，没有任何其他状况产生了以后，下一步就应该进行验证实验了。
毕竟，如今可以确定的事实是，得过痘疮的人确实不会再得。
然而，对于得过与痘疮极为相似的牛痘之后，是否还会被感染，这个问题仍然存在疑问。
但是，谁让如今在位的是李世民呢？而且，虽然西市的痘疮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这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被感染的人和死亡的人。
于是，在某一天的早朝上，即上一次蝗灾生吃蝗虫之后，这位直接在早朝上直接表演了个现场接种牛痘疫苗。
以自身为天下人的榜样，皇帝都这么做了，大臣们不得陪一个。
首先响应号召的便是房玄龄。
他家的小儿子是被程七宝送的药救回来的，因此对于程七宝研究的方子他还是有信心的。
且说这程咬金如今好端端地立于朝堂之上，还有什么可犹豫不决的呢？
既无危险，又能留名，此等美事，岂有不上之理？
此事众人皆心知肚明，即便是心中有所不愿之人，比如那些世家子弟，也断不会在表面上显露出来。
李世民自然也深知其中关节，晓得有一部分人定然不会愿意如此做。
但他在表面上还得给这些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譬如，朝堂事务繁多，不可一日无人处理，大臣们需分批接种牛痘，如此一来，既不显得突兀，又能顺理成章地推行此事。
这理由确实合情合理，乍看之下，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而实际上李世民搞这一出可不单单是为了把这牛痘接种推广出去。
他也想借机一探如今这朝堂之上，世家势力究竟把控到了何种程度。
因为上一次被程处弼搅和的，李世民意外得知了东宫的一些状况。
而这一次李承乾不在东宫，当然也可能远香近臭的关系，他的目光不时的投向东宫。
然后他就发现，好家伙，这东宫跟筛子也没有什么两样。
经常有人传消息出去，虽然没有多少涉及他的，但全都是针对太子，针对东宫的，而这些人传信的人身后都有世家大族的影子。
也就是现在突厥虎视眈眈，等突厥解决完了，看他怎么收拾这帮子人。
李世民可没有什么放长线钓大鱼的想法，在让他们祸害东宫，太子还有好的吗？
当日便把这些不安分的人，统统抓了起来，逼问幕后之人。
虽然他心里清楚，这些人吐出来的人选都是被推出来顶包的替罪羊，但他这样做的目的，也只是意在敲打下世家这些人。
大唐内部还不能乱。
有了东宫这个例子，李世民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朝堂之上。
果不其然，这么一测试还真让他发现了几个原本出身低微被他提拔上来的，现在却被世家人掌控了的。
此时李世民在早朝上笑的很开心，仿佛是因为见到百官们都有身先士卒的心而开心。
李世民接种了牛痘要养病，至于监国这事自然就落到了胳膊红肿消失，不情不愿从老程家离开，回到东宫发现整个东宫少了一半人的李承乾身上。
看着东宫连詹事都不见了的李承乾，他是有些懵的。
而此时他的耳边还传来来自于他的侍读，东宫门大夫，他的表亲长孙家庆的声音。
然而，长孙家庆的声音里并没有丝毫亲人之间应有的关怀，也没有身为东宫门大夫对于目前这种情况的禀报。
相反，他说的全都是李承乾在接下来监国期间应该如何表现，以及他的舅舅对于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一些事情有多么不认同。
字字句句全是算计，那种久违的窒息感又传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会选择在沉默下去了。
亲人之间的相处可不是这样的。
“长孙卿，孤的父皇只是需要休养，而不是崩逝了，怎么你们长孙家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还有孤姓李，不姓长孙。”
李承乾的声音冰冷而带着一丝怒意。
“你……”
长孙家庆显然没有料到李承乾会如此直接地表达不满，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他想要反驳，但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过了好久才找回了声音。
“好，好，好，太子你真是长大了，你这番话我会如实回禀给叔父的。哼～你好自为之。”
长孙家庆咬了咬牙，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要离去。
他的脚步故意放得很慢，像是等待着李承乾的挽留。
然而，李承乾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
直到走出东宫，都没听到有人挽留他的声音，这让长孙家庆有些慌了。
也不再放慢脚步了，反而开始加快脚步的往宫外走，他要赶紧回去告诉叔父这件，让他来定夺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太子如今有些不受控了，看来叔父说的太对了，就不应该让太子选那程咬金家的女儿，看看如今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将长孙家庆赶走后，李承乾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东宫里，心中感到一阵寂寥。
他的手不停地摩挲着一个饰品，仿佛在通过这个动作来积攒力量。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太子殿下，您说的很好。”
李承乾吓了一跳，急忙转身看去，只见一个人从后面一侧缓缓走了出来，这人显然早就在这里了。
“马周？你怎么会在这？”
这人李承乾是认识的，经历也很是传奇，出身贫寒，因为帮常何写谏言意外被他父皇赏识，算是他父皇身边的红人，他怎么会在这。
“微臣可不是故意偷听太子殿下和长孙门大夫的谈话的。
微臣比您和长孙门大夫都更早来到这里。陛下新任命微臣为东宫詹事，今日刚刚上任，正在整理东宫的事务呢。”
说着，他指了指屏风后面隐约可见的一个案牍，那里确实是之前东宫詹事经常处理公务的地方。
刚刚长孙家庆因为着急和李承乾商议监国一事，再加上他自认为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与太子殿下商议如此重要之事时，东宫里的人理应都会主动回避。
因此，长孙家庆并未特意寻找一个隐蔽的地方来商议，而是直接在东宫的正厅里，毫无顾忌地谈起了这件事。
“嗯，孤，并没有责怪马卿你的意思。”李承乾淡淡地说道。
听到就听到了，他也不想要隐瞒什么。只不过他父皇怎么会把马周派过来。
派给魏王倒是还有可能，怎么会派给他？
想到这里他的手又不自觉的摸了摸手中饰品。
马周之所以会被派到这里，完全是因为李世民难得的起了愧疚之心，因为他发现东宫那些被世家渗透的人也好，亦或者被处理掉的那些阳奉阴违的人也好，居然大部分都是他任命的。
这不就尴尬了嘛。
于是出于补偿的心思他就把马周派来了，马周的能力他清楚，他能够迅速的把现如今有些混乱的东宫整理清楚，也能很好的辅佐李承乾，使他尽快成长。
当然他不会让马周待在这个位置太久，等找到合适的人选，马周的差事就结束了，太子詹事这一职位对于马周还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太子殿下，您这手中拿的是什么？”
大殿的气氛实在是太安静了，马周倒是想继续去处理那一摊子东宫杂乱的事务。
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东宫詹事了，这个职务可是要关心一下眼前这位明显心情不太好的太子殿下的。
不过，他和李承乾之间的关系实在是有些尴尬，说他们是陌生人都不为过。
如果直接开口劝诫，恐怕效果不会太好。
要是换作以前的马周，他肯定不会想这么多，直接就会把劝诫的话说出来。
但自从和常何相处久了之后，他多少还是有了一些改变。
所以，他决定换个方式，从其他方面慢慢引导李承乾。
“马卿，你说的是这个？”
说罢，李承乾便张开手，晃了晃手中那骷髅架子一样的饰品。
然而，还没等李承乾继续说下去，马周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这声尖叫瞬间划破了东宫的宁静，连外面的鸟雀都被吓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殿外的侍卫们听到声音，更是如临大敌般冲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