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的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案头的宣纸和砚台上，赵信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半空，墨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案旁堆着三个月来的治理卷宗——户籍册、田亩账、设施修复清单、秋收预估表，每一本都记满了楚地的复苏轨迹，也藏着亟待解决的难题。
“大人，夜深了，这奏疏要不明天再写？”侍从端来热茶，看着赵信眼底的青黑劝道。
赵信摇摇头，蘸了蘸墨：“早一天递上去，楚地就能早一天等来帮手。这些事，拖不起。”
一、梳理家底：奏疏里的楚地实情
奏疏的开头，赵信没有急着提需求，而是先铺陈楚地的治理进展。他一笔一划写道：“自接管楚地三月有余，已完成户籍核查四万七千六百二十九人，土地确权八千七百六十二亩，修复水利支渠十七条、官道百里、城郭三处，秋收预计产粮三万八千石，流民回迁一千二百余人……”
每一个数字都有卷宗佐证，每一项进展都附着乡绅与百姓的联名证词。他想让中枢知道，楚地不是“无底洞”，这里的百姓在努力，这里的土地在复苏，所求支援并非徒劳。
紧接着，赵信笔锋一转，写下了“隐忧”：“然楚地百废待兴，现有官吏仅足敷日常文书，无力深耕治理。户籍虽核，却缺善查奸佞的户曹；田亩既确，却少精于农桑的农官；刑狱案件日增，现有的推官分身乏术；城郭修缮需续，却无懂营造的将作……”
他让文书列出了一份“缺口清单”，摆在案头：
- 户曹掾史二名：需精通户籍编纂、流民安置，能厘清隐户、逃户问题；
- 农官一名：需懂新作物培育、水利规划，能指导秋收后的冬耕；
- 推官一名：需明律法、善断案，能处理日益增多的民事纠纷；
- 将作监主事一名：需通营造、会核算，能推进剩余城郭与驿站修复；
- 驿丞二名：需熟悉驿路管理、文书传递，能打通楚地与州府的消息脉络。
“这些岗位，缺一不可。”赵信对文书说，“户曹管人口，农官管饭碗，推官管公道，将作管安居，驿丞管消息——都是楚地站稳脚跟的骨头。”
二、陈明诉求：为何非中枢支援不可
奏疏的核心部分，赵信着重写了“为何求派官吏”。他没有空喊困难，而是算了三笔“现实账”。
第一笔是“时间账”：“楚地现有官吏多为军功转任，虽勇猛有余，却不善文牍治理。若自行招募本地士人，需考校、培养，至少半年方能上任，恐误秋收后冬耕与户籍造册的关键期。”
第二笔是“专业账”：“如农官一职，需通晓淮南新稻种与楚地水土的适配之法，本地老农用经验尚可，却难推广新技术；将作主事需懂图纸核算，本地工匠虽手艺精，却不识营造法式，难掌全局。”
第三笔是“民心账”：“中枢派来的官吏，带着朝廷的章法与威仪，能让百姓觉得‘楚地没被忘了’。前日有老农问：‘朝廷还记着咱这疙瘩地不？’这话听着扎心啊。”
为了让诉求更有说服力，赵信附上了乡绅与百姓的联名信。彭城的刘员外带头签字，信里写道：“楚地百姓已备好粮米，只盼中枢派来清官、能官，共守这复苏之地。”萧县的老农们不会写字，就在信尾按了密密麻麻的红手印，每个指印都带着泥土的气息。
“诉求要说得实在，不能让中枢觉得是在伸手要官。”赵信对文书说，“得让他们看到，我们要的不是‘官帽子’，是能做事的人；不是‘救济’，是一起把楚地治好的底气。”
三、权衡分寸：既不卑不亢，又显迫切
写奏疏最讲究分寸。赵信删改了三稿，把“楚地危在旦夕”改成了“楚地正处爬坡过坎之期”，把“急需中枢救命”换成了“盼中枢添柴加火”。他既要让中枢感受到楚地的迫切，又要展现治理的底气。
在奏疏的结尾，他写道：“楚地官吏百姓，愿以三成秋收粮充作官吏俸禄，不占中枢钱粮；所派官吏若不称职，楚地愿先行弹劾，绝无推诿。”这既是承诺，也是姿态——楚地不求“白给”，只盼“合力”。
他还特意加了一段：“楚地驿路已通，文书三日可达州府，五日可抵中枢。所派官吏若有差遣，往来便捷；若需调回，亦不滞涩。”这是在打消中枢的顾虑：楚地不是偏远难管的“飞地”，而是能与中枢顺畅呼应的“活棋”。
深夜的烛火噼啪作响，赵信终于在奏疏末尾落下“楚地主事赵信”的签名，钤上县衙的铜印。文书将卷宗与联名信一并装订，厚厚的一叠，像一块沉甸甸的砖，压在案头，也压在赵信的心上。
“明日一早，派最快的驿卒送去州府，再转呈中枢。”赵信揉了揉手腕，“告诉驿卒，这封信，比粮食还金贵。”
四、等待批复：把期盼种进日子里
奏疏送走后，楚地的日子依旧向前。赵信没有闲着，他让人按“缺口清单”先从本地士人里筛选“临时帮办”——选了个曾考过秀才的落魄书生暂代户曹文书，找了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协助农务，让懂些律法的乡绅暂代调解纠纷。
“中枢的批复没到，活儿不能停。”他对众人说，“临时帮办也是办，先把架子搭起来，等正主来了，能更快上手。”
彭城的暂代户曹书生，捧着户籍册夜夜苦读，在卷子里夹满小纸条，标注着“隐户可能藏身的村落”“流民回迁的优惠政策”；萧县的老农帮办，带着农技师跑遍各村，把冬耕的注意事项写成顺口溜，教给农户；乡绅帮办在祠堂开了“调解堂”，鸡毛蒜皮的纠纷少了，百姓路过祠堂，总爱探头看看“今天断了啥案子”。
这些临时搭起的“架子”，竟也撑起了楚地的日常。赵信看着这一切，心里稍安——就算批复来得慢些，楚地也能撑得住，但他知道，这些“临时”终究是权宜之计，要想走得远，还得靠中枢派来的“正规军”。
驿卒出发后的第五天，楚地迎来了一场秋雨。赵信站在廊下，看着雨水顺着新修的房檐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坑。他想起奏疏里的话：“楚地如幼苗，既需雨露，亦需扶苗之手。”
这场雨，是庄稼的雨露；那封奏疏，便是楚地的“扶苗之手”。
等待的日子里，百姓们也在盼。李老四问里正：“朝廷会派人来不？”里正笑着说：“赵大人写的信，准管用。你看这渠修得多好，路铺得多平，朝廷能不疼咱这好地方？”
赵信听到这话时，正站在田埂上看秋收的准备。稻穗沉甸甸地低着头，像是在点头应和。他知道，无论批复何时到，楚地的期盼，早已和这土地上的庄稼一起，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