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外的官道上,炊烟如带,缠绕着刚抽芽的柳树枝。天宇勒住马缰,望着道旁临时搭建的粥棚——十几个木桶冒着热气,穿灰布短打的伙夫正用木勺往粗瓷碗里盛粥,排队的百姓手里攥着天宇军发放的木牌,脸上的惶恐渐渐被暖意取代。
“将军,城西的流民都领到粥了,”亲兵队长周平策马跟上,手里捧着册账簿,“今早新到了三十车粮,是从魏咎私库里搜出来的,够这一带百姓吃半月。”
天宇翻身下马,接过一个老妇人递来的粗瓷碗。粥里掺着红豆和小米,熬得稠稠的,热气熏得他眼眶发痒。“老人家,家里还有几口人?”
老妇人枯槁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声音发颤:“就剩俺和小孙子了,儿子守城墙时……”她说不下去,抹了把泪,“天将军,您真能让俺们活下去?”
天宇舀了一勺粥递过去,目光扫过周围百姓的脸——他们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却都睁着眼睛望着他,像望着救命的星。“我在此立誓,”他扬声道,声音透过晨雾传开,“凡大梁百姓,三年之内免缴赋税!流离失所者,官府分田分屋;家中有战死士兵者,每月发米两斗,直至孤儿成年、老人故去!”
人群里先是寂静,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有个瘸腿的汉子扔掉拐杖,对着天宇连连作揖;几个妇人抱着孩子哭出声,泪水里却带着笑。周平在一旁补充:“将军已让人清点空屋,今日午时就开始分房,拿着这木牌去城西校场登记就行!”
天宇走到粮车旁,亲手解开帆布。白花花的大米、金黄的粟米、还有几袋红豆绿豆,在阳光下闪着光。“这些粮,除了每日的粥,每户还能领一斗,够吃些日子。”他指着远处的田埂,“等过了春耕,官府会借给大家种子,秋收后再还,利息只收一成。”
“真的?”一个戴草帽的农夫直起腰,“俺们去年的种子都被魏咎的人抢了,正愁没法种地呢!”
“有字据为证。”天宇从怀里掏出几张告示,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分田、借种、免税,条条都写在上面,有官府作保。”
百姓们涌上来抢着看告示,识字的人念出声,不识字的人就凑着听,校场里的笑声像春潮般漫开来。天宇看着这一幕,对周平道:“让文书把告示贴到各个街口,再派十个老兵,带着告示去周边村镇宣讲,别让魏咎旧部造谣生事。”
安抚完百姓,天宇转向城东的降兵营。两万魏国降兵被安置在废弃的营房里,此刻正排着队,等着登记去留。营门口的木台上,两个文书正埋头记录,一个负责登记“愿留者”,一个统计“愿归者”。
“将军!”负责收编的校尉赵武迎上来,手里举着两本厚厚的名册,“这是今早统计的,愿留的有一万六千人,愿归的才四千,比预想的多!”
天宇接过名册翻看。愿留的士兵大多在二十到三十五岁之间,籍贯多是大梁周边,不少人在备注里写着“家中无依”“想挣钱养家”。他指着其中一页问:“这个叫陈三的,为何备注‘要带伤兵同留’?”
赵武挠挠头:“他是个伍长,手下三个弟兄都受了伤,怕回家没人管,说要留就一起留。”
“准了。”天宇合上名册,“告诉所有愿留者,编入辅兵营,月钱比正兵少三成,但管吃管住,伤兵另发药钱。三个月后考核,合格的升正兵。”他顿了顿,“愿归者,每人发五两银子、两匹布,再给三天干粮,派车送他们到村口。”
话音刚落,降兵队列里就响起骚动。一个断了胳膊的士兵拄着木杖上前,声音嘶哑:“将军,俺们真能当正兵?”
“只要肯出力,”天宇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就算不能上战场,也能在辅兵营管军械、喂战马,一样是军中人。”
那士兵眼圈一红,对着身后喊:“俺们都留!跟着天将军,总比回家饿死强!”
周围的降兵纷纷附和,连几个原本犹豫的也改了主意。赵武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让人添笔墨:“快!都重新登记,把想当骑兵的、想当步兵的都标出来,下午就分营!”
天宇走进营房查看。地上铺着新草,角落里堆着刚发放的棉衣,几个降兵正围着一个天宇军的老兵问东问西,老兵手里拿着杆枪,耐心教他们握枪的姿势。“将军说了,”老兵嗓门洪亮,“只要好好练,以后饷银翻倍,还能娶媳妇分宅子!”
降兵们哄堂大笑,眼里的怯懦渐渐被期待取代。天宇注意到墙角有个年轻士兵在缝补铠甲,针脚细密,便问:“你叫什么?会针线活?”
那士兵慌忙站起,手里还攥着针线:“小人叫林小五,在家学过裁缝……”
“好。”天宇点头,“去军需营报到,以后负责缝补铠甲,月钱按辅兵的七成算。”
林小五愣了愣,突然对着天宇跪下磕头:“谢将军!俺娘眼睛不好,正等着俺挣钱买药呢!”
营房外,赵武拿着新统计的名册跑来,脸上泛着红光:“将军!又有两千人改了主意,现在愿留的有一万八!加上咱们原有的六万二,正好八万整!”
天宇望向校场。那里,新入伍的降兵正跟着天宇军的老兵学队列,虽然步伐歪歪扭扭,喊出的号子却越来越响亮。远处的田埂上,百姓们扛着锄头往地里走,吆喝声、牛叫声混着军营的号子,像一首生生不息的歌。
“传我令,”天宇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风中展开,“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在校场阅兵!”
三日后的校场,旌旗如林。八万士兵列成方阵,正兵穿着玄甲,辅兵穿着灰甲,连新收编的降兵也换上了统一的军服,虽然铠甲新旧不一,眼神却同样锐利。天宇站在高台上,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腰间的佩剑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弟兄们!”他拔出剑,指向远方,“大梁已破,但天下未定!跟着我,有饭吃,有衣穿,有功者赏田宅,战死的家人由军中供养!”
“杀!杀!杀!”
八万士兵齐声呐喊,声浪直冲云霄,惊得天空的飞鸟四散而逃。赵武骑着马在阵前奔跑,举着花名册高喊:“一营!”
“在!”
“二营!”
“在!”
方阵如铁,回应如雷。天宇看着这支部队——有跟随他多年的老兵,有新投诚的魏兵,还有不少放下锄头拿起枪的百姓,此刻却凝成了一股绳。他知道,安民心才能固根基,扩军威方能定天下。
阅兵结束时,夕阳正红。百姓们聚在校场外围,看着整齐的军队走过,纷纷抛洒五谷,嘴里喊着“平安”“丰收”。天宇勒住马,望着城墙上新换的“天”字旗,又望向远方连绵的田野,嘴角扬起笑意。
大梁的春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