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关的城楼被晨雾笼罩,铁蛋踩着结冰的台阶登上城头时,靴底打滑,差点摔下去。他扶住垛口,掌心触到冰冷的砖石,忽然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是匈奴的骑兵,像潮水似的往关隘涌来。
“擂鼓!”铁蛋扯开嗓子吼,声音劈了个叉。守关的士兵们迅速各就各位,青狼谷的猎户爬上箭楼,张弓搭箭;工程营的弟兄转动绞盘,将投石机的配重块高高吊起;连负责伙房的伙夫,都扛着菜刀站在城墙根,眼睛瞪得像铜铃。
匈奴骑兵的先锋在关前一箭之地停下,为首的骑士穿着镶铁的皮甲,手里挥舞着狼牙棒,用生硬的汉话嘶吼:“打开城门投降,饶你们不死!否则,屠城三日,鸡犬不留!”
铁蛋抓起块冻硬的窝头,狠狠砸了下去,窝头在那骑士面前的地上摔得粉碎:“放你娘的屁!有本事就上来试试,老子的投石机正饿着呢!”
骑士怒吼一声,狼牙棒往前一指,身后的骑兵立刻举弓射箭,箭簇像雨点似的砸向城头。守关的士兵举盾相迎,“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有个年轻的弓箭手没躲及,箭簇穿透他的胳膊,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他咬着牙拔出箭,往伤口上撒了把止血粉,又重新搭上了弓弦。
“放投石机!”铁蛋的吼声盖过了箭雨的呼啸。
绞盘转动的“嘎吱”声中,十块磨盘大的石头腾空而起,带着风声砸向匈奴骑兵的阵中。惨叫声此起彼伏,骑兵的阵型瞬间乱了,有几匹战马被砸断了腿,在地上疯狂挣扎,把后面的骑兵绊倒一片。
“好!”城头上爆发出一阵欢呼。铁蛋抹了把脸上的霜,忽然看见匈奴骑兵阵中举起了几面幡旗,幡旗上画着骷髅头,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是左贤王的中军到了。
左贤王的金盔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他勒住马,看着关前的惨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挥了挥手,身后的骑兵分开一条路,露出被绑在马后的人——是临河镇的百姓,男女老少都有,身上盖着薄雪,冻得瑟瑟发抖。
“天武军的人听着,”左贤王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来,带着戏谑,“打开城门,我就放了这些人。否则,每炷香杀十个,直到你们开门为止!”
城头上的欢呼声戛然而止。铁蛋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他看见人群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李老汉的侄子,那个要给新媳妇做嫁衣的货郎,此刻正被绳子捆着,脸上带着血污,却拼命地往城头摇头。
“将军,不能开啊!”货郎的声音嘶哑,“这是陷阱!他们想骗咱们开门……”
话音未落,左贤王身边的骑士就一刀砍了下去,鲜血溅在雪地上,像绽开了一朵凄厉的花。
“第一个!”左贤王的声音带着残忍的笑意,“还有九个,你们慢慢数。”
城头上的士兵们红了眼,有个猎户差点松开弓弦,被铁蛋一把按住。“别冲动!”铁蛋的声音发颤,“这是左贤王的奸计,咱们一开城门,所有人都得死!”
他转身对身后的亲兵低声道:“去告诉伙房,把所有的辣椒面和石灰粉都拿来,调成糊糊,装在陶罐里——等会儿他们攻城,就往下扔!”
又一炷香燃尽,匈奴人再杀一人。城头上的士兵们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人再喊着要开门。他们知道,此刻的不忍,就是对身后云州城百姓的残忍。
“准备!他们要攻城了!”铁蛋忽然喊道。
只见匈奴骑兵阵中推出了十几架云梯,梯身裹着湿牛皮,防火;梯脚装着铁轮,移动飞快。左贤王的狼牙棒往前一指,骑兵们推着云梯,像一群蚂蚁似的往城墙下涌来。
“放箭!”
“扔陶罐!”
箭雨和陶罐同时落下,陶罐在云梯上碎裂,辣椒面和石灰粉弥漫开来,匈奴骑兵们立刻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泪直流,不少人从云梯上摔了下去。
“好样的!”铁蛋拍着垛口叫好,忽然看见左贤王亲自提着刀,往城下冲来,金盔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瞄准那个戴金盔的!”铁蛋指着左贤王,对箭楼上的猎户喊道。
三支利箭同时射出,左贤王身边的两个护卫应声落马,他自己也被一箭擦过脸颊,留下道血痕。左贤王怒吼一声,勒住马,恶狠狠地瞪着城头,眼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撤!”左贤王捂着脸颊,声音里带着不甘。
匈奴骑兵像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的尸体和挣扎的战马。铁蛋瘫坐在城头,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他看着城下的血迹在雪地里蔓延,忽然想起天宇临走时的话:“守关,就是守家。”
他抬头望向云州城的方向,那里此刻应该阳光正好,李嫂的豆腐摊前冒着热气,张掌柜的靛蓝布料在风中飘动。铁蛋握紧了手里的刀,刀面上还沾着匈奴人的血。
“弟兄们,”他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坚定,“咱们得守住,为了云州城的百姓,为了将军,也为了……那些没能活下来的人。”
城头上的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音在晨雾中回荡,像一曲悲壮的战歌。黑石关的砖石冰冷坚硬,却因为这些握着刀枪的手,变成了一道谁也无法逾越的铁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