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元年春,长安宫城的偏殿被改造成了临时议事厅。往日里铺着金砖的地面,如今铺上了从边郡运来的青石板;墙上的锦绣壁画被取下,换上了巨幅的《边郡军民分布图》,图上用朱砂标出了每一处哨卡、每一个村落。天宇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腰束玉带,却没戴王冠——他说“王冠太重,先让百姓的日子轻快点”。
厅内站着二十余位将领,还有十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她们是军中士兵的家属,手里都攥着自家男人的军牌,脸上带着忐忑。为首的是张屠户的婆娘,手里牵着个流鼻涕的娃,那娃怀里抱着半块啃剩的麦饼,是昨夜天武军入城时,巡逻兵给的。
“今日请诸位来,一是定军规,二是安民心。”天宇开门见山,指了指墙上的分布图,“边郡的弟兄跟着我打了这么多年,流血流汗,家里的婆娘娃娃却还在嚼草根、喝雪水——这事,我欠你们的。”
张屠户的婆娘猛地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密布。她男人三个月前死在潼关城下,军牌是昨夜才送到她手上的,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军规第一条,”天宇的声音沉稳有力,“凡天武军士兵,战死沙场者,家眷每月可领‘赡养米’三石、‘抚恤银’五两,直至子女成年、老人故去。”
话音刚落,厅内便响起抽气声。张屠户的婆娘嘴唇哆嗦着,怀里的娃被吓得哭了起来,她慌忙捂住娃的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
“第二条,”天宇继续说道,目光扫过众人,“士兵在役期间,家中赋税全免,徭役全免。若家中无男丁耕作,由官府派‘助耕队’帮忙,春种秋收,颗粒不少。”
一个瘸腿妇人往前挪了挪,她男人是个骑兵,去年断了腿退伍,家里三亩地荒了大半。“侯爷……不,王上,”她声音发颤,“助耕队……真能帮咱种庄稼?”
“不仅帮种,还帮收。”天宇点头,让文书拿出早已拟好的文书,“这里有各县助耕队的名单,队长都是从边郡过来的老兵,最懂种地。你们要是信不过,可随时去监工。”
那妇人接过文书,指尖抚过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忽然“噗通”一声跪下,对着天宇连连磕头:“谢王上!谢王上!”
“第三条,”天宇扶起她,语气更沉,“军中子女,年满六岁者,皆可入‘武备学堂’,管吃管住,教授识字、算术、武艺。将来若想从军,优先录用;若想务农,官府配给农具种子。”
这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厅内一片死寂。张屠户的婆娘忽然放声大哭,不是悲伤,是激动——她男人死前总说“娃要是能识几个字,就不用像咱这样卖力气”,如今竟真的能实现了。
“还有军中将领,”天宇转向赵虎等人,“即日起,取消‘将令世袭’,凡想承袭父职者,需通过军考,文考兵法,武考骑射,不合格者,降为士卒,从头学起。”
赵虎愣了愣,随即抱拳:“王上英明!我那浑小子要是考不过,就该让他去伙房烧火,省得他总觉得老子的爵位是大风刮来的。”
众人轰然大笑,厅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这时,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怯生生开口:“王上,俺男人……他是逃兵,去年从李德全的队伍里跑出来的,现在躲在山里,能……能让他回来吗?”
天宇看向她,想起边郡那些被强征入伍的壮丁,心里微微一沉:“天武军不斩逃兵,只问缘由。若他是因被逼入伍、不堪忍受虐待而逃,回来后编入辅兵营,戴罪立功;若他是临阵脱逃、贪生怕死,便罚去修水利,三年后可复原籍。”
年轻妇人喜极而泣,抱着婴儿就要下拜,被天宇拦住。他看着厅内这些或悲或喜的面孔,忽然道:“诸位家属,你们男人在前方打仗,是为了护这土地;我这天武新政,是为了护你们。往后,军是你们的盾,国是你们的家,谁也别想再欺负咱们!”
午后,新政文书贴满了长安的大街小巷。百姓围着看榜,指指点点,眼里的光越来越亮——
“快看!战死的弟兄家眷有米有银了!”
“娃能免费上学?还教武艺?咱平头百姓的娃,也能成文武全才了!”
“逃兵都能戴罪立功?天武王是真懂咱当兵的苦啊!”
张屠户的婆娘牵着娃,站在榜前,把军牌贴在榜上的“赡养条例”处,轻轻摩挲着。娃指着榜上文武学堂的图样,奶声奶气地说:“娘,我要去学堂,学本事,像爹一样当大英雄!”
她蹲下身,把娃搂在怀里,望着宫城的方向,轻声道:“嗯,咱娘俩等着,等你学成了,也去护着这天武国——就像你爹那样。”
议事厅内,天宇看着将领们分发新政文书,忽然问赵虎:“边郡的老营,什么时候能迁过来?”
赵虎道:“最快下月,我已让人去修营寨了,按王上的意思,每座营寨都带菜园、带学堂,保证弟兄们的家眷住得比家里还舒坦。”
天宇点点头,望向窗外。长安的春光正浓,宫墙下的野草钻出了新绿,像极了边郡雪地里探出头的嫩芽。他知道,军规新政不是结束,是开始——一个让士兵安心打仗、家属安心生活的开始,一个真正“以武卫民,以民养武”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