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监军的第十日,伙房的炊烟比往日稀了一半。
清晨,乡勇营的士兵们排队打饭时,愣住了——往日冒尖的糙米饭,今天只装了小半碗,配菜的咸菜也少得可怜。有人忍不住嘟囔:“这是咋了?昨儿还加肉呢,今天就缩水了?”
“别念叨了,”伙夫头擦着汗解释,“粮仓那边说,存粮只够撑五天了。”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滚水里,瞬间在营中炸开。
“五天?那之后吃什么?”
“不是刚秋收完吗?粮怎么会缺这么快?”
“会不会是……有人把粮挪走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连负责军纪的校尉都压不住。天宇刚到校场,就见几个士兵围上来,脸上带着急色:“侯爷,这粮到底怎么回事?再这么下去,弟兄们怕是撑不住啊!”
天宇看着他们冻得发红的手,还有眼里的焦虑,沉声道:“都先回队里,我会查清楚。”
转身时,他的脸色冷得像结了冰。边郡的粮仓是他亲自盯着入库的,秋收后明明囤了够吃三个月的粮,怎么会突然只剩五天的量?
他没声张,只叫上李信和张良,直奔粮仓。
粮仓的门是锁着的,守仓的士兵见是天宇,慌忙开锁。推开门的瞬间,三人都愣住了——原本堆到屋顶的粮囤,如今只剩几个零散的小堆,露出的地面上还留着拖拽的痕迹。
“怎么回事?”天宇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守仓士兵“噗通”跪下:“侯爷,小的不知道啊!前几日李公公的随从来过,说要借些粮给驿馆的人吃,小的没敢拦……”
“借了多少?”
“他们说……说先借一半,等长安的粮到了就还……”
天宇猛地转身,拳头攥得死紧。李德全!又是他!
张良却忽然指着粮囤的角落:“侯爷你看。”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布袋,里面装着些白色粉末。张良捻起一点闻了闻,脸色微变:“是石灰。他们往空粮囤里撒了石灰,看着像还有粮的样子,掩人耳目。”
“好手段。”天宇冷笑,“借粮?他是想把边郡的粮掏空!”
李信急道:“那现在怎么办?士兵们快起疑了,再不想办法,怕是要出乱子!”
天宇沉思片刻,对守仓士兵道:“这事不准外传,就说粮仓在盘点,暂时按定量发粮。”又对张良道,“让情报岗的人盯着李德全的随从,看他们把粮运到哪去了。”
转身时,他看向李信:“去调二十辆空马车,蒙上布,从后门出营,往南去——流民营那边还囤着些备荒的粮,先挪过来应急。”
“流民营的粮?那是留给过冬的……”
“先顾眼前。”天宇打断他,“告诉流民营的管事,就说我欠他们的,开春后加倍还。”
安排好这些,他才往李德全的住处去。
李德全正在烤火,见天宇进来,明知故问:“侯爷怎么来了?是不是营里的事忙完了?”
天宇坐下,没绕弯子:“李公公,粮仓的粮少了一半,听说你的人借过?”
李德全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哦,那事啊。咱家看驿馆的人没粮了,就先挪了点,想着等长安的补给到了就补上,还没来得及跟侯爷说呢。”
“是吗?”天宇看着他,“可守仓的人说,借了一半。这么多粮,驿馆用得完?”
李德全眼神闪烁,尖声道:“侯爷这是怀疑咱家?咱家可是奉旨监军,还能贪墨军粮不成?”
“我没这么说。”天宇起身,“只是边郡的粮不能动,还请公公让随从把粮送回来。”
“你!”李德全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气得说不出话,“咱家说了,等长安的粮到了就还!你这是不给咱家面子?”
“军粮关乎军心,我给不起这个面子。”天宇的声音斩钉截铁,转身离去时,留下一句,“三日之内,若是粮回不来,我只能如实上奏陛下了。”
走出屋门,寒风刮在脸上,天宇却没感觉。他知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索贿,李德全是想借军粮短缺逼反边郡的士兵,好抓他的把柄。
但他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回到营中,他立刻让人烧了热水,把流民营调来的粮做成稠粥,亲自送到各营:“弟兄们,粮的事是我没安排好,让大家受委屈了。这是新磨的米,先垫垫,等过几日,我保证让大家吃饱!”
士兵们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还有天宇眼底的诚恳,心里的怨气消了大半。
而此时,情报岗的人正跟着李德全的随从,往边境的一个小山谷去——那里,竟藏着十几辆装满粮食的马车,李德全的人正和几个匈奴打扮的人讨价还价。
暗处的记录员握紧了笔,将这一切都记在纸上。天宇看到简报时,眼中闪过厉色——李德全不仅贪墨军粮,竟还敢私通匈奴!这一次,他绝不能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