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上的秋意来得猝不及防,一夜西风卷落了营帐边的白杨叶,地上铺了层金黄。天宇踏着落叶走向校场时,晨雾还未散尽,三千亲兵已列成整齐的方阵,甲胄上凝着白霜,却无一人挪动分毫。
“都打起精神来!”天宇拔出腰间长刀,刀身在晨光中闪过冷冽的光,“秦廷虽灭,天下未定,往后的仗,只会更难打!从今日起,每日加练两个时辰,弓马、阵法、近身搏杀,缺一不可!”
方阵中爆发出齐声应和,震得雾霭都散了几分。他目光扫过队列,见士兵们眼神里燃着劲,满意地点点头。这些人多是函谷关收编的秦军旧部,或是关中子弟,经了咸阳军纪之争后,早已没了当初的松散,添了股锐不可当的气势。
“赵信!”天宇扬声喊道。
“末将在!”赵信出列,单膝跪地。
“你带五百骑兵,每日沿渭水演练奔袭,务必在半个时辰内奔袭三十里,再能立刻列阵迎敌。”天宇沉声道,“边郡多山地,骑兵的速度就是性命。”
“遵令!”赵信领命起身,翻身上马,骑兵方阵立刻跟着动了,马蹄踏碎晨霜,很快消失在雾色里。
天宇又转向步兵统领:“盾牌阵再练半个时辰。记住,不是让你们硬抗,是要学会变阵——遇骑兵如何收缩,遇箭雨如何抬盾,遇巷战如何拆阵,这些都得刻在骨子里。”
校场上顿时响起盾牌撞击的闷响,士兵们随着鼓点变换阵型,时而聚成坚不可摧的圆阵,时而拆成灵活的小队,动作虽还生涩,却已有了章法。天宇站在高台上看着,忽然想起秦廷的锐士营——当年秦军靠严明的纪律横扫六合,如今他要做的,便是用更胜一筹的整训,打造一支真正护佑百姓的铁军。
正午时分,整训暂歇,天宇刚回帐就见两个身着粗布短打的汉子候着。他们是关中旧吏举荐的斥候,一个叫老马,曾在北地郡当过低级亭长,熟悉边地路况;另一个叫瘦猴,祖上三代采盐,能从泥土的味道里辨出盐矿的深浅。
“将军,这是您要的北地郡舆图。”老马递上一卷羊皮,上面用朱砂标着山脉、河流,甚至连牧民的季节性草场都画得清清楚楚,“北地郡有三大盐池,最大的乌氏盐池在秦廷手里时,用的是‘煮卤法’,就是把盐卤水引到锅里煮,耗柴量大,冬天还好,夏天柴草少,产量就掉一半。”
瘦猴在旁补充:“小人去年去过乌氏,那里的盐卤浓度高,其实不用煮,挖个池子让太阳晒就行,省柴还省力。就是秦廷的官吏怕麻烦,不肯改法子。”
天宇眼睛一亮:“晒盐法?细说。”
“就是把盐卤水引到浅池里,铺上细沙,让太阳晒个三五日,卤水干了就是盐。”瘦猴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只要地势平坦,能引到卤水,再搭个棚子挡雨,天好的时候,产量比煮盐高两倍!”
“当地的部族肯让我们用盐池吗?”天宇最关心这个。北地郡住着匈奴别部和月氏人,秦廷时靠武力压制,如今局势动荡,若部族生乱,盐池再好也守不住。
老马叹了口气:“难。秦廷去年杀了月氏王的儿子,两边结了死仇。现在部族里的年轻人都想着报仇,咱们要是贸然去开盐池,怕是会被当成秦军的人。”
天宇沉默片刻,从案上取了两锭银子和一封印信:“老马,你带三十人,扮成盐商去乌氏,多给部族送些粮食布匹,就说咱们是来和他们‘共利’的——盐池产出的盐,分他们三成,不用他们动手,只要别捣乱。”他又转向瘦猴,“你去陇西,那里的铁矿藏在祁连山脚下,秦廷的矿场废了大半,你看看能不能重新开工,需要多少人手,多少工具,都记下来。”
两人接过银子和印信,刚要动身,天宇又叫住他们:“记住,保命要紧。若部族态度强硬,别硬来,先回来报信。”
送走两人,天宇又翻出北地郡的户籍册。上面记载着边郡的丁口、田亩,甚至还有往年的盐铁税收——秦廷的苛政在这些数字里显露无遗,盐税竟占到百姓年收入的四成。他提笔在册子上批注:“盐价减半,铁价三成,税收取什一,余者归民。”写完,他望着帐外操练的士兵,心中愈发笃定:整训军队是为了守,探查盐铁是为了生,攻守相济,才能在这乱世站稳脚跟。
傍晚时分,刘邦派人来请他去赴宴,说是各路首领要共商出兵陇西的事。天宇让亲兵回话说“军中整训离不开”,自己则带着几个将领去查看新造的连弩。工匠们正在调试改良后的弩机,一次能装七支箭,射程比之前远了十步。
“将军,这连弩要是配给骑兵,冲锋时定能所向披靡!”工匠头儿满脸得意。
天宇试了试扳机,点头道:“再造五十架,优先给赵信的骑兵营。”他知道,陇西多山,骑兵未必用得上,但北地郡的平原上,这些连弩或许能成为与部族交涉时,最硬气的底气。
夜色降临时,校场的篝火还在燃烧,士兵们围着篝火擦拭兵器,哼着关中的民谣。天宇站在帐外,望着远处霸上的灯火,又望向西北方——那里的盐池和铁矿,正等着他去揭开面纱。而他此刻能做的,便是让这支军队更锋利,让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得更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