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珍星上。
送走炎珊后,大古没有丝毫犹豫。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锐利牢牢锁定远方那不断升腾、扭曲、仿佛要将整个星空都吞噬的浩瀚黑暗。
“就在这里!打到他!”
大古从未觉得心中有如此时一般平静,他觉得自己似乎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此刻他相信自己可以做的一切。
耀眼夺目的光芒在他身上绽放,驱散了局部的阴霾,如同一颗在绝望之地升起的太阳。光芒中,黑、紫、银三色相间的庞大身躯巍然屹立,坚定地望向黑暗的源头。
他双腿微屈,随即猛地蹬地,巨大的身躯化作一道流光,撕裂沉闷的空气,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黑暗气息最浓重的方向飞去。
暗红色的大地在脚下飞速倒退,扭曲的枯骨植物在光掠过时竟然长出来新芽,可惜很快又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越是靠近,那股令人窒息的恶意便越是浓烈。仿佛有无数充满怨恨的低语直接在脑海中回荡,试图侵蚀他的意志,瓦解他的战意,却在大古面前铩羽而归。
终于,他穿越了荒芜的平原和崎岖的山脉,抵达了黑暗的源头。
那是一片巨大的、如同被陨星撞击形成的环形洼地。洼地的中央,是一团不断翻滚、蠕动的深邃黑暗。它仿佛具有生命,表面不时凸起扭曲的、类似巨大触手或螺壳般的恐怖轮廓,却又转瞬即逝,重新融入那无边的漆黑之中。
浓郁的、腐朽意味的黑雾从中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连岩石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力,长出了手脚,在四处游荡。
这正是在基里艾洛德人引导下降临于此星球的一道分身!虽然并非本体,但那源自那东西的恐怖力量,已然让这片区域化为了诡异的国度。
大古在环形山边缘稳稳降落,脚下传来大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摆出经典的战斗起手式,乳白色的眼灯紧紧锁定着洼地中央那团不可名状的黑暗核心。
他能感觉到,对方也“看”到了他。那黑暗的蠕动变得更加剧烈,一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冰冷感瞬间掠过大古的全身。
战斗,一触即发...
地球,tpc远东总部基地。
空间通道的出口设置在基地内部一处高度戒备的隔离区。当炎珊踉跄着跌出光门,重重落在缓冲材质的地面上时,刺耳的全球警报声正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她的耳膜。
“为什么!!!”
她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吼出了这句话,但回应她的只有警报的尖啸和身后空间通道彻底闭合时散逸的最后一点能量余晖。她猛地回头,看到的只有冰冷的合金墙壁,以及周围荷枪实弹、神情紧张却又带着几分疑惑看向她的tpc警卫人员。
还有那些刚刚获救、惊魂未定,正被迅速引导离开的露西亚族人们。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但也带着对当前局势的茫然与恐惧。
酸楚、愤怒、担忧、以及一丝被欺骗的委屈,种种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中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的刺痛感让她强行冷静了下来。
大古用这种方式把她送回来,意思再明显不过——地球需要她,这里的战斗同样至关重要,而他,选择独自承担木珍星那边的终极黑暗。
没时间沉浸在这些情绪里了。
她抬起头,念写化作感知透过隔离区,她能看到主指挥室内一片忙乱,泽井、吉冈以及居间惠的身影在巨大的战术屏幕前快速闪动。屏幕上,那代表着外星联合舰队的、密密麻麻如同死亡萤火虫般的光点,正在缓缓移动似乎正从不同的轨道高度突破大气层,朝着世界各大主要城市逼近。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天空中的星星还在不断增加,那是舰队跃迁而来产生的光迹,冰冷而又充满杀意。
她没时间对露西亚的族人说什么安慰或解释的话,只是迅速对负责接应的警务局官员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按照预定方案妥善安置。随后,她甚至来不及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着,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隔离区,朝着正木敬吾私人实验室的方向疾奔而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内回荡,与尖锐的警报声交织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她的脑海中飞速运转。
木珍星是陷阱,这一点她和泽井总监在得到理惠的情报号就已经明了。
基里艾洛德人利用露西亚族人作为诱饵,真正的目标就是调虎离山,让大古和她前往木珍星,随后对防御力量相对空虚的地球发动总攻,将整个人类牢牢控制在手中,到时候就是木珍上加坦杰厄的分身没能消灭他们,面对已经掌控人类的他,他们也毫无胜算。
所以泽井、吉冈与炎珊进行了严密的商讨,他们的原计划是,大古救出人质后立刻返回,利用瞬间移动的快速支援能力,尽快消灭舰队,打赢这场战争,而她则凭借对对方的了解和自身的实力,尽量在木珍星与借助加坦杰厄力量的基里艾洛德人周旋,拖延时间,甚至尝试破坏敌人的计划,至于她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这不是她考虑的问题。
然而,千算万算,没想到基里艾洛德人明知道迪迦是假的仍然没有选择跟他们正面对抗,更没算到大古会看穿她的决意,用这种近乎“牺牲”的方式,强行将她送回安全区域,自己却留在了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死亡星球上。
现在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泽井与吉冈没有特意阻止她留在木珍星的计划,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大古一定会这么做。
也是,既然心意相同,大古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可为什么她没有感受到大古的想法呢。
“这个……笨蛋!”她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但眼眶却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热。
现在,计划全乱了。大古被困木珍星,直面加坦杰厄的威胁。地球这边,庞大的外星联军已经兵临城下。她必须立刻调整策略。
当务之急,是确保正木敬吾这边不要出问题。出发之前她就将自己的力量交给了正木敬吾一部分,来辅助他变身巨人来战斗。
这个骄傲的天才,他手中的巨人之力是此刻地球不可或缺的战力,但也是一把极其危险的双刃剑。
就在这时——
“轰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从基地外部传来,甚至盖过了警报声。炎珊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去。
只见庞大的亚特迪斯号舰,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从tpc基地的特殊起飞平台上缓缓升空,流线型的舰体在晨曦下反射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它调整方向,尾部喷射出耀眼的蓝色光焰,速度急剧提升,朝着外层空间悍然冲去。
紧随其后的,是无数如同蜂群般的胜利飞燕系列战机、以及更多新锐的小型空战机体。它们编成密集的战斗队形,化作一道道逆天而起的流星雨,带着决死的气势,扑向那些正在降临的死亡星辰。这一幕,悲壮而绚丽,是人类面对毁灭危机时,不屈意志的具象化。
而更远的方向,透过大气层,似乎能隐约感受到月球基地的动静。
月球背面,原本伪装成环形山的地表悄然滑开,露出了隐藏其中的巨型船坞。通体漆黑、造型狰狞、配备了类当前最尖端科技武器的普罗米修斯号缓缓驶出,如同潜行的野兽终于亮出了獠牙。在其周围,是月球基地驻防的宇宙战机群,它们如同忠诚的卫队,簇拥着这艘强大的战舰,一同驶向深空,准备迎战外星联合舰队的主力。
宇宙战争,一触即发。
炎珊收回目光,脚步更快了几分。她知道,地面的战斗同样重要,任何一艘突破防御圈的外星舰船,都可能对城市造成毁灭性打击。正木敬吾这里,绝对不容有失。
终于,她赶到了正木敬吾实验室那标志性的大门前。出乎意料,实验室的合金大门早已敞开,仿佛早已预料到她的到来。
炎珊没有丝毫停顿,迅速闪身进入。实验室内部依旧充满了各种尖端仪器和闪烁的数据流,而最引人注目的,依然是那座屹立在中央平台上的、与迪迦有几分相似却又透着不同气息的巨人石像。
正木敬吾就站在石像前,背对着入口。他身前是一个造型奇特的金属台座,台座上方,那件至关重要的、散发着淡淡金色光晕的变身道具——火花棱镜,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能量在其中缓缓流淌。
听到脚步声,正木敬吾没有回头,只是习惯性地发出一声带着浓浓优越感的冷哼。
“哼,仓皇失措的样子真是难看啊,炎珊。或者说……‘自异星归来的客人’?”他刻意拉长了语调,言语中的嘲讽意味毫不掩饰,“看来木珍星的陷阱让我们的英雄吃了点苦头?”
炎珊好似此刻,心中充斥着对大古的担忧和对战局的焦虑,根本没有心思理会正木敬吾这幼稚的挑衅。她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他的嘲讽一般,径直走到平台前,目光先是快速扫过火花棱镜,确认其状态稳定,随后便静静地落在了那具巨人石像上,眼神复杂。
正木敬吾见自己的嘲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不由得有些意外,也感到一丝无趣。他转过身,那张英俊却写满傲慢的脸上,眉头微蹙,收起了之前那副轻佻的姿态。
“喂,女人,你急匆匆跑来我的圣地,到底想干什么?”他语气不善地问道。
炎珊这才将目光转向他,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让正木敬吾感到有些不自在的穿透力。
“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炎珊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外面的情况你已经知道了。地球需要巨人的力量,现在,是履行对你的承诺的时候了。”
“不放心?”正木敬吾嗤笑一声,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实验室,拥抱那尊石像,“有什么可不放心的?我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刻,我等待了太久!”
他的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混合了野心、渴望以及对自身力量绝对自信的光芒。
“看着吧,炎珊!不,是所有人都将看着!”他声音高昂,带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情绪,“今天,就是旧时代的终结,也是我——正木敬吾,彻底进化为引领人类走向新纪元的神明的开端!我将向全人类证明,真正的进化之路,由我开启!”
话音未落,他猛地按下了金属台座上的启动按钮!
“嗡——!”
实验室内的能量读数瞬间飙升!刺目的电光从台座底座蔓延开来,顺着预设的线路迅速爬满了整个平台,最终汇聚到悬浮的火花棱镜之上。火花棱镜爆发出如同超新星般耀眼的金色光芒,将整个实验室映照得一片辉煌!
在这股强大的能量冲击下,正木敬吾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他的五官甚至因能量的冲击而有些扭曲,但他脸上却洋溢着极度兴奋甚至可以说是迷醉的神情。
“呃……啊啊啊——!!”
在一阵压抑不住的嘶吼声中,他的身体彻底分解,化作无数璀璨夺目的光粒子!这些光粒子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盘旋、汇聚,最终形成一道纯净的光流,冲向巨人石像胸口那彩色计时器的位置!
嗡——!
石像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原本灰暗的石质表面瞬间焕发出生命的光泽,色彩迅速蔓延、固化!强大光能量波动如同风暴般从石像体内席卷而出,吹得实验室内的纸张和设备嗡嗡作响。
巨人,复苏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乳白色的眼灯扫过下方的炎珊。虽然奥特曼的面部表情难以解读,但炎珊清晰地感受到了一道视线——那视线中充满了探究、审视,以及毫不掩饰的、属于正木敬吾的傲慢与不屑。仿佛在说:“看吧,你所说的一切都是虚妄,这就是神的力量,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只能仰望。”
正木敬吾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随后,他仰头发出一声低沉却传遍四方的战吼。
实验室上方的穹顶结构在机械传动声中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了外面正在被战火染红的天空。
巨人双腿微屈,随后猛地蹬地!巨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银灰色的光芒,冲天而起,撞开稀薄云层,径直朝着外太空舰队最密集的方向飞去,速度快得惊人,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逐渐消散的能量尾迹。
实验室穹顶缓缓闭合,将外界的喧嚣与危机暂时隔绝。
只剩下炎珊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仰望着巨人消失的方向,轻轻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成功了……但,这真的是成功吗?”她喃喃自语。
正木敬吾没有像她所知的那个原着命运一样,因心灵的不纯粹而直接陷入暴走,变成破坏的怪物。这说明她之前的干预、引导,以及他自身在获得力量过程中的些许反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他控制住了这股力量,至少在变身阶段是稳定的。
但是,他口中那句“引领人类的神”,却像一根刺,深深扎在炎珊心中。
她希望正木敬吾能明白,奥特曼,从来不是什么高高在上、引领人类的神明。他们是守护者,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当黑暗降临时,愿意站在人类身前,与希望同在的光。力量本身并无善恶,但驱动力量的心却决定了最终的归宿。如果正木敬吾始终抱着这种神化自我、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心态,那么迟早有一天,内心的偏执与黑暗面便会滋生、膨胀,最终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希望……你能自己醒悟过来吧。”炎珊低声说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她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
炎珊迅速转身,离开了正木敬吾的实验室,再次汇入基地内忙碌而紧张的人流中,朝着指挥中心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她能看到工作人员行色匆匆,各级指挥官的声音通过通讯网络不断响起,调动着全球的防御力量。胜利队的队员们想必已经驾驶战机升空,与庞大的外星舰队展开了殊死搏斗。
她回到作战室,这里能实时接收到前线的最新战报。
泽井与吉冈见到她回来没有赶到意外,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再度看着屏幕,居间惠则是强打其精神给她扯出来一个难看的笑脸。
“情况不容乐观啊...”泽井感叹道。
“没有办法,虽然凭借斯派修姆系统与亚空间屏障我们的战机单对单甚至可以做的稳吃对方,但...”吉冈收起扇子,沉默了下来。
“但对方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啊...”居间惠喃喃道。
巨大的全息星图上,代表外星联合舰队的红色光点如同瘟疫般蔓延,而代表地球防卫力量的蓝色光点则是冲了上去与其交融在一起,很快屏幕上的蓝色光点似乎都被庞大的红色瘟疫吞噬,只有偶尔闪烁的蓝色光点证明他们还未熄灭。
月球轨道附近,普罗米修斯号与亚特迪斯号组成的突击舰队已经与敌方主力前锋交火,能量光束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中纵横交错,爆炸的火光如同短暂的烟花。
正木敬吾化作的银灰色光芒也已经加入了战团,他巨大的身躯在舰群中显得格外醒目,举手投足间便能摧毁一艘小型战舰,展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他的出现,确实极大地缓解了地球舰队的压力。
然而,炎珊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基里艾洛德人……还没有现身。
那个狡猾的、隐藏在幕后的操纵者,他策划了这一切,怎么可能不在最关键的时刻出场?他一定在等待,等待地球防卫力量被消耗到极限,等待巨人露出破绽,或者……。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在分析台前,调取着各方面的数据,努力寻找着基里艾洛德人可能隐藏的蛛丝马迹。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对自己说,紧握的双拳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她必须等待。必须忍耐。
大古将守护地球的责任交给了她,她不能因一时的冲动而打乱所有的布局。她的变身,她的真正力量,是留给那个最危险的敌人的底牌。
而在那之前,她只能作为一名观察者,运用自己的念写,为这场关乎地球存亡的战争,贡献一份力量。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祈祷那个留在死亡星球上的身影,能够平安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