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的自动门无声滑开,压抑的气氛袭来,众人鱼贯而入,带着太平洋咸腥的海风。
宗方面无表情走在最前;新城紧跟其后,胸膛起伏,每一步都踏得地板闷响;丽娜、堀井沉默地跟在后面,眼神里还残留着荒岛上目睹的悲哀与忧愁;喜比走在最后,周身的气场冷硬得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好似与其他队员无形地隔开一段距离。
大古和炎珊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古敏锐地捕捉到队伍里异常紧绷的气氛,尤其是新城眼中未熄的怒火和喜比那拒人千里的疏离。炎珊的目光飞快扫过众人,当看到新城铁青的脸和喜比刻意偏开的视线时,她放在桌下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此刻,一只毛茸茸的金色小脑袋正从大古怀里探出来,正是盖迪。它灵动的黑眼睛滴溜溜转着,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随着压抑气氛的加重,盖迪呜咽一声,把小脑袋更深地埋进大古的臂弯里,身体微微缩起,蓬松的金毛都似乎有些炸开。
新城几步冲到会议桌前,双手猛地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复杂的目光直直钉在炎珊脸上,声音因为低落又显得有些嘶哑:
“炎珊!”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赖德他们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吉冈局长把人塞回雷伊洛斯那里,你就在旁边看着,对不对?你为什么不阻止?!”
空气瞬间凝固了。丽娜几乎在新城话音落下的同时,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小步,身体微微倾向炎珊的方向,仿佛要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为她挡住新城喷薄的怒火。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担忧地看着炎珊。
宗方眉头紧锁,上前半步,沉声道:“新城!注意你的行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副队长的威严,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新城过于咄咄逼人的气势。他理解新城的愤怒,但不该用这种质问的方式对待朋友与战友。
大古沉默地站在炎珊稍后的位置,眉头微蹙,眼神在新城和炎珊之间无声地流转,带着忧虑和询问。野瑞抬起头,脸上满是复杂的神色,欲言又止,随后再次低下。
炎珊没有立刻回答新城。她抬起眼,迎上他那双燃烧着愤怒和失望的眼睛,清澈的眸子里没有躲闪,只有一种平静的、带着沉重理解的坦然。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是,我知道。”她坦然地承认,看到新城眼中瞬间爆开的难以置信和更深的怒火,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无奈,“在吉冈叔叔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了赖德参谋他们,也听到了吉冈叔叔最后的决定。”
“那你就——”新城的声音陡然拔高。
“但是,新城,”炎珊打断了他,语气低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我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一位tpc的警务局长的决定?去干涉他对自己下属的处置?”
她的目光扫过宗方、丽娜、野瑞,最后落回新城脸上,带着一丝恳切,“吉冈叔叔确实对我很好,像对待亲人一样照顾我。可这份情谊,并不代表我有立场去质疑甚至否决他基于整个警务局、基于当前复杂局势所做出的判断。”
她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坦诚:“我能做的,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解决问题提供一些助力。至于吉冈叔叔更深层的考量…”她抬起头,目光坦荡而真诚地看向众人,“那是他的权责范围。请你们理解,我们不认同的是这种处理问题的方式,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为了权力与争斗,请你们相信他,就像我们一直以来,都信任着tpc的核心理念一样。”
炎珊的话语像一盆冷水,浇在新城沸腾的怒火上,让他一时语塞。愤怒依旧梗在胸口,但他无法反驳炎珊话里的逻辑。是啊,她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她终究不是决策层。那份坦诚的无力感,反而让新城的怒火找不到继续喷发的支点。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颓然地松开了撑着桌面的手,那股紧绷的劲头泄了大半,眼神复杂地看着炎珊,有愤怒残留,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她处境的歆然理解。
作战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宗方紧锁的眉头稍稍松开,炎珊这番坦诚又带着无奈的解释,很大程度上缓和了直接冲突的尖锐。丽娜见状,轻轻松了口气,上前一步,自然地挽住了炎珊的胳膊,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好了。”居间惠队长清冷而沉稳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适时地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种一锤定音的力度,“关于赖德等人的安排,是警务局内部事务,亦是高层基于当前特殊局面的权衡之举。我们可能不认同其具体方式,但需理解其出发点在于尽快解决雷伊洛斯危机。 此事到此为止,无需再议。”
她话锋一转,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目光落在炎珊身上,带着询问:“炎珊,哥尔赞那边的测试计划,进行得如何了?” 这个转折自然地将众人的注意力从令人不快的内部分歧,引向了共同关注的外在任务。
提到哥尔赞,炎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刚才的低落瞬间被驱散,脸上重新焕发出神采。她挣脱丽娜的手,几步走到主屏幕前,熟练地调出直播录像和后台数据,声音也变得轻快而富有感染力:
“非常成功!”她指着屏幕上哥尔赞在夕阳下笨拙扭动的巨大身影,忍不住笑出声,“你们看!引导它离开市区很顺利,虽然走得慢,但很听话。然后嘛…”她俏皮地眨眨眼,画面切换到了哥尔赞那令人捧腹的“怪兽热舞”,“我试着让它做了点‘复杂动作’!效果简直爆炸!直播弹幕都刷疯了!”
看着屏幕上哥尔赞那滑稽又透着几分“生无可恋”的姿态,以及直播间里欢乐爆炸的盛况,作战室里原本凝重的气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松快下来。
作战室里紧绷的气氛如同被戳破了一个小口。堀井第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屏幕:“我的天…这…这也太…虽然有点同情哥尔赞,但这效果绝了!”他一边笑一边摇头。
丽娜也掩着嘴,肩膀微微抖动,显然被那滑稽的画面逗乐了:“它…它好像真的在努力跟上节奏?最后趴下的样子,像极了累瘫的我…”
宗方严肃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轻轻咳嗽一声掩饰笑意。
大古怀里的盖迪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它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屏幕上那个巨大笨拙的身影,小尾巴试探性地轻轻摇动了一下。
角落里,新城原本还气鼓鼓地瞪着地板,眼角余光瞥见屏幕上哥尔赞那副“生无可恋”又努力扭动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他强忍着不想笑,但肩膀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耸动。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金色身影,像一道闪电般从大古怀里窜了出来!盖迪精准地跃起,直接扑进了新城怀里!它两只前爪搭在新城胸前,伸出粉嫩的小舌头,热情又带着点急切地舔舐起新城紧绷的下巴和脸颊!
“噗——呜!喂!盖迪!别舔!痒死了!哈哈哈!”新城猝不及防,被舔得又痒又麻,刚才强忍的笑意和憋闷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冲垮了堤坝!他下意识地想躲闪,却被盖迪紧紧扒着,那湿漉漉、暖烘烘的感觉和滑稽的哥尔赞画面叠加在一起,让他再也忍不住——
“噗——哈哈哈!!!”新城猛地爆发出响亮的笑声,他笑得前仰后合,一手下意识地想挡住盖迪热情的舌头,一手用力拍着大腿,“我的天!炎珊你太损了!它好歹也是超古代怪兽啊!最后那点尊严都被你整没了!哈哈哈!盖迪!别舔了!哈哈哈!这…这跳的是什么啊?怪兽版广场舞吗?哈哈哈哈!”他的笑声爽朗而富有感染力,瞬间驱散了房间里最后一丝阴霾。虽然心里对高层做法那根刺还在,但此刻的欢乐和怀里这毛茸茸、暖烘烘的小家伙让他暂时将其抛诸脑后。
看到新城终于被盖迪“舔”得笑出声,炎珊也松了口气,眉眼弯弯地回应:“效果立竿见影嘛!民众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来了!”然而,她目光扫过在新城怀里拱来拱去、尾巴摇成小风扇的盖迪,尤其是看到盖迪亲昵地舔着新城下巴的样子,嘴角的笑意不由得僵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溜溜。
“干得漂亮,珊珊!”堀井由衷地竖起大拇指,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笑意,“这招转移视线,效果拔群!盖迪也立功了!”他笑着补充。
欢快的气氛重新在作战室里流淌起来。新城一边笑着一边试图把热情的盖迪从脸上“摘”下来,但盖迪似乎认准了他此刻心情好转,反而更起劲地往他怀里钻,尾巴摇得更欢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哥尔赞的“舞姿”、直播间的趣事以及盖迪的“神助攻”,仿佛刚才的激烈冲突和沉重失望只是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
喜比刚助站在窗边,努力想融入这重新轻松起来的气氛。他听着新城的大笑和堀井的调侃,看着新城和盖迪闹成一团,嘴角尝试着向上牵动,但那笑容却显得格外生硬和短暂,很快便消失在脸上。当炎珊再次调出哥尔赞滑稽的定格画面时,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眼神却有些飘忽,那份对高层权宜之计的强烈不适感,像一根小刺扎在心里,让他无法真正开怀。
“喂,喜比!”新城的声音带着爽朗的笑意传来,他好不容易把盖迪暂时安抚在臂弯里,拿起桌上的一瓶水,“接着!别杵在那儿发呆了,过来一起乐呵乐呵!”水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喜比下意识地抬手去接,动作却慢了半拍,水瓶“啪”地一声擦过他的指尖,落在他脚边的地板上,骨碌碌滚开。
“啊...抱歉!”喜比愣了一下,迅速弯腰准备去捡。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金色身影比他更快!盖迪像一道金色的闪电,敏捷地从新城臂弯里跳下,飞快地跑到滚落的水瓶旁,低头一口叼住了瓶身。它叼着水瓶,迈着小碎步,哒哒哒地跑到刚弯下腰的喜比面前,仰起小脑袋,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蓬松的尾巴轻轻摇晃着。
喜比的动作顿住了,他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这只叼着水瓶、眼神纯真的金色小狗。盖迪见他不接,又往前凑了凑,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蹭了蹭喜比伸出来准备捡瓶子的手背,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带着点催促意味的呜咽声。
那温暖的、毛茸茸的触感,以及小狗眼中毫无保留的友善和一点点的期待,像一股微弱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喜比心中那片冷硬沉重的区域。他脸上原本的尴尬和紧绷不自觉地松动了少许,眼底深处那拒人千里的冰层似乎也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谢谢。”喜比的声音依旧低沉,但那份干涩感似乎褪去了一点。他伸出手,从盖迪嘴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水瓶。在他手指触碰到水瓶的瞬间,盖迪又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开一步,小尾巴摇得更欢快了。
新城已经大步走了过来,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一把揽住喜比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嘿!盖迪都这么懂事了,你就别绷着脸了!来来来,看看咱们炎珊大使的杰作,哥尔赞这舞姿,够你笑一年的!保证把那些烦心事都冲走!”他把喜比往屏幕前带。
喜比被新城揽着,手里握着水瓶,身体似乎不像刚才那么僵硬了。他看着屏幕上哥尔赞那副滑稽又可怜的模样,听着身边队友们再次响起的笑声,感受着手掌上残留的、被小狗蹭过的柔软触感,内心依旧挣扎着,但那份沉重感似乎被这小小的、温暖的插曲冲淡了一丝。
他感激新城的关心,也试图挤出笑容配合,虽然笑容依旧有些勉强,无法完全抵达眼底,但至少不再显得那么生硬和疏离:“嗯...是挺...有意思的。”他看着屏幕上哥尔赞笨拙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脚边正仰头望着他、尾巴轻摇的盖迪,声音比之前顺畅了些,“...谢谢。”这次的道谢,似乎包含了更多。
居间惠端着咖啡杯,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幕,将喜比那细微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她不动声色地踱步过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喜比耳中:“喜比队员。”
喜比身体微微一震,立刻站直了些,看向队长:“队长。”
“今天在岛上,精神消耗很大吧?”居间惠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我看你状态还没完全恢复。这样,明天放你一天假,出去走走,换换心情。基地这边暂时没什么紧急任务,好好调整一下。” 这不是严厉的命令,更像是一种体贴的安排,给他一个暂时抽离的空间。
喜比张了张嘴,下意识想拒绝说自己没事。但看到新城投来的关切目光,又感受到自己内心那根拔不掉的小刺带来的持续不适感,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但清晰:“...是。谢谢队长。我...出去走走也好。”他接受了这份好意,也承认了自己需要一点空间。
他朝新城和其他队友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门口。步伐依旧沉稳,但那份沉重的压抑感似乎随着这个决定而稍稍松动了一些。他需要时间来理清自己的想法。
自动门无声地滑开,又在他身后合拢,彻底隔绝了作战室里重新燃起的暖意与喧嚣。
门关上的轻响,让新城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塞水的手,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家伙…心里那根刺扎得挺深啊...” 语气里带着理解、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丽娜和大古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堀井也收起了笑容,若有所思。
炎珊沉默地看着紧闭的门,眼神复杂。
“他需要时间去理解和消化高层决策背后的复杂考量。 虽然明白当前局势下的权宜之计,但性格使然,一时间难以完全释怀也是正常的,我们作为队友要相信他能够走出困境,也给他空间。”居间惠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批准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休假申请。
她轻轻抿了一口咖啡,目光重新投向屏幕上定格的、哥尔赞那副“生无可恋”趴伏的滑稽画面,淡淡道:“好了,继续讨论哥尔赞后续的监控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