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
一声尖锐的哨响,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扎进宁荣荣的耳膜。
她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睡意惺忪,满脸都是被打扰清梦的怒火。
窗外,天刚蒙蒙亮。
史莱克学院那破烂操场上,已经站了几个身影。
戴沐白、唐三、小舞……
那群怪物,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正在往身上绑着沉重的石筐。
吭哧,吭哧。
每一块石头砸进筐里,都像砸在宁荣荣的神经上。
又是一声哨响。
弗兰德那公鸭嗓子,准时响起。
“小怪物们,新一天的地狱训练,开始!”
“目标,绕村二十圈!跑不完的,中午没饭吃!”
宁荣荣抱着胳膊,站在宿舍门口,看着这群人真的开始迈开沉重的步伐。
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这群疯子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这就是爸爸口中,斗罗大陆最顶级的学院?
让一群未来的魂师,天天干这种粗鄙的体力活?
有这个时间,冥想修炼不好吗?
七宝琉璃宗随便一个外门弟子,修炼环境都比这强一百倍!
她的公主脾气,在清晨的寒风中,彻底爆发了。
“我不跑!”
她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这种训练,毫无意义,纯粹是浪费时间!”
跑在最前面的戴沐白,脚步顿都没顿一下。
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哼。
奥斯卡回头,冲她挤眉弄眼。
“大小姐,这可由不得你哦。”
马红俊更是直接,毫不留情地嘲讽。
“跑不动就直说,没人笑话你。”
“毕竟,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
唐三和小舞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然后继续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节奏。
那种眼神,比嘲讽更伤人。
那是无视。
一种彻头彻尾的,懒得跟你多费口舌的无视。
宁荣荣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无形地孤立了。
这群泥腿子!
凭什么!
就在她心态即将失衡的瞬间。
吱呀——
旁边那间独立小院的门,开了。
一道身影,打着哈欠,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瀚宇辰。
他身上穿着一身干净的便服,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手里,提着一根简陋的鱼竿,还有一个小木桶。
那悠闲的姿态,跟这边热火朝天的训练场,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要去干嘛?
宁荣荣愣住了。
只见瀚宇辰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村外的小河走去。
那方向,和负重跑的队伍,正好相反。
他像是来这个破村子度假的游客。
而其他人,是正在服刑的苦力。
轰!
宁荣荣感觉自己脑子里有根弦,断了。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都要像牲口一样训练,这个小屁孩却可以去钓鱼?!
这不公平!
一股被区别对待的强烈嫉妒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提着裙摆,像一只发怒的小母鸡,哒哒哒地冲了过去,直接拦在了瀚宇辰面前。
“站住!”
她张开双臂,死死挡住去路。
“你给我说清楚!”
她指着远处汗流浃背的唐三等人,又指了指瀚宇辰,声音尖利。
“凭什么他们都要训练,你却可以去钓鱼?!”
哟,来了来了。
公主殿下的专属剧情。
这质问,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瀚宇辰停下脚步,心里默默吐槽。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眼前这个气得脸颊鼓鼓的瓷娃娃。
那眼神,很平静。
平静得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他没有急着回答。
而是转过头,目光扫过远处那几个沉重的背影。
戴沐白身上那股不服输的虎劲。
唐三那坚韧如磐石的步伐。
小舞和朱竹清咬牙坚持的倔强。
他们是怪物。
但他们首先是努力的怪物。
然后,他才重新看向宁荣荣。
用一种同样平淡,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语气,开口了。
“因为我能一招放倒制定规则的老师。”
空气,凝固了。
风,似乎都停了。
瀚宇辰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宁荣荣的心脏上。
他顿了顿,那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补上了致命的一刀。
“你呢?”
你……呢?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像两座大山,瞬间压垮了宁荣荣所有的骄傲和愤怒。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是啊。
我呢?
我连这里的学员都打不过,更别提那个叫赵无极的魂圣老师了。
而眼前这个小男孩,却能让他自己打自己。
这就是差距。
一道她此刻无法逾越,甚至无法理解的天堑。
她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
比被人当众扇了一百个耳光还要疼。
这已经不是羞辱了。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
用最残酷、最直白的事实,将她那可笑的自尊心,碾得粉碎。
瀚宇辰懒得再看她。
他绕过石化在原地的宁荣荣,继续提着他的鱼竿,朝着河边走去。
背影,悠闲依旧。
宁荣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不远处,是戴沐白等人沉重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更远处,是瀚宇辰甩下鱼竿,闭目养神的悠闲身影。
这幅画面,像一把刀子,反复切割着她的内心。
弗兰德躲在暗处的窗户后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一丝奸商般的微笑。
很好。
就是要这样。
七宝琉璃宗的公主?
在史莱克,你首先得学会,认清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宁荣荣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内心,天人交战。
是就此放弃,哭着回家,继续当那个众星捧月的公主?
还是……
放下那可笑的自尊,去追赶那些她曾经看不起的“泥腿子”?
她看着那些即使已经累到极限,却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的身影。
他们的眼神,异常坚定。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光。
一种名为“信念”的东西。
终于。
她狠狠一咬银牙。
做出了她这辈子,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决定。
她解下身上那些华丽繁琐的配饰,随手丢在地上。
然后,走到那堆石筐前,学着别人的样子,吃力地背起一个。
身体猛地一沉,差点把她压趴下。
她咬着牙,站稳了。
然后,迈开了她公主生涯的第一步。
笨拙地,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现实,是残酷的。
从小娇生惯养,四体不勤的她,哪受过这种苦。
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肺部火辣辣的疼,双腿像灌了铅。
很快,她就被大部队远远甩在了后面。
跑在前面的马红俊,回头看了一眼,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快看!公主殿下跑得比乌龟还慢!”
宁荣荣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她忍住了。
她死死咬着嘴唇,用尽全身力气,挪动着双腿。
然而,极限,很快就到了。
她脚下一软,重心不稳。
噗通!
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摔倒在地。
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石子路上,瞬间就见了血。
疼……
好疼……
委屈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前方。
那六个身影,还在继续向前跑。
没有一个人回头。
没有一个人停下来扶她。
这是史莱克的规矩:自己摔倒,自己站起来。
绝望。
冰冷的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趴在地上,看着自己流血的膝盖,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
也许……我真的不属于这里。
就在这时。
一个悠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瀚宇辰钓完鱼,提着空空如也的木桶,慢悠悠地走了回来。
他只是在用钓鱼的方式,修炼自己的精神力而已。
他路过趴在地上的宁荣荣,目不斜视,仿佛没看见一样。
然而,就在他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
一片翠绿欲滴,仿佛还带着晨露的叶子,从他的袖中“不小心”滑落。
飘飘悠悠,正好掉在了宁荣荣的手边。
宁荣荣正沉浸在绝望中,下意识地,就握住了那片近在咫尺的叶子。
入手,一片冰凉。
下一秒!
一股清凉至极,充满了磅礴生命力的气息,猛地从她的手心涌入!
那股气息像一条温柔的溪流,瞬间流遍她的四肢百骸。
所过之处,所有的疲惫、酸痛、甚至连膝盖上火辣辣的伤口,都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抚平,被治愈!
她的身体,仿佛被重新注入了活力!
这……这是?!
宁荣荣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猛地抬头,想要看清。
却只看到瀚宇辰那已经走远的,小小的背影。
他……是故意的吗?
为什么要帮我?
一个巨大的疑惑,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异样情绪,在她心中悄然萌芽。
在那股清凉气息的支撑下,宁荣-荣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好如初的膝盖,又看了看远处那个已经快要消失的背影。
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迈开了脚步。
虽然依旧狼狈,虽然依旧落在最后。
但她的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她第一次,开始真正地“观察”这个学院。
观察这里的人。
观察那个……悠闲得一批的男孩。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