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静得可怕。
空气里还残留着那股焚尽万物的龙威,以及……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高岩瘫在地上,像一条被抽了筋的死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爬上脸,就被另一种更刺骨的寒意冻结了。
蒙力小队的人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个脸色煞白,眼神涣散,显然世界观正在经历一场十二级地震后的灾后重建。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在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上。
瀚宇辰。
他站在那片星辉之中,仿佛神只。
就在众人脑子还是一片浆糊的时候,瀚宇辰动了。
他抬步,从幽深的洞口走了出来。
踏。
一声轻响,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那头刚刚还威风凛凛的碧眼玉狐,此刻夹着尾巴,主动跟在了他的身后。
它低着头,亦步亦趋,像一个最忠诚的护卫。
踏。
又一步。
瀚宇辰走得很慢,每一步的间隔都像是经过了精确的计算,完美地踩在了众人心跳最脆弱的鼓点上。
压力。
无形的压力,比刚才那头地龙王的龙威更加令人窒息。
龙威是天灾,不可抗拒。
而眼前这股压力,是人祸,是针对他们每一个人的,死亡预告。
“噗通!”
高岩毕竟是魂宗,第一个从极致的恐惧中反应过来。
求生欲,压倒了一切。
他连滚带爬地挪到瀚宇辰面前,用尽全身力气,单膝跪地。
这个动作,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属于魂宗的尊严。
“阁下……不!大人!”
他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虎威!求大人饶我们一条狗命!”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岩石上,发出砰砰的闷响,很快就见了血。
“我高家!愿献上所有财富!所有!只求大人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他身后那些高家的魂尊,也如梦初醒,纷纷效仿,跪倒一片,磕头如捣蒜。
一时间,山谷里只剩下砰砰的磕头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瀚宇辰的目光,越过磕头如筛糠的高岩,落在了他身后,被一个族人扶着的高风身上。
那小子也跪着,身体抖得厉害,但那双眼睛里,除了恐惧,还藏着一丝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怨毒。
呵,还藏着怨毒呢。
小趴菜,记仇第一名。
瀚宇辰的脚步,停在了高岩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刚才还意气风发的魂宗,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哦?所有财富?”
高岩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有戏!
他以为对方心动了!
“是!是!所有!”
他点头点得像个啄木鸟。
“我在诺丁城南还有三间商铺,城外有两百亩良田,还有我们家族宝库里所有的魂导器和积蓄!全部献给大人!”
为了活命,他把自己的家底都给卖了。
瀚宇辰听着,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轻轻摇了摇头。
“财富,我自己会取。”
高岩的表情,瞬间僵住。
“不过……”
瀚宇辰话锋一转,那笑容看起来竟有几分暖意。
“我这个人,一向很仁慈。”
“不喜欢杀生。”
仁慈?
不喜欢杀生?
这几个字,像是一道天籁,在高家众人的耳边炸响!
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巨大的惊喜,让他们浑身一松,有些人甚至直接瘫软在地,喜极而泣。
活下来了!
我们能活下来了!
高岩更是激动得语无伦次。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不杀之恩!您的大恩大德,我高家……”
他的感谢,戛然而止。
因为,瀚宇辰接下来的话,像一把淬了亿万年寒冰的尖刀,捅进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瀚宇辰脸上的笑容未变,但声音,却陡然变得冰寒刺骨。
“所以,我决定废掉你们所有人的武魂和魂力。”
“让你们当个普通人,安度余生。”
他顿了顿,仿佛在欣赏众人脸上那由狂喜瞬间转为惊骇的表情,然后才慢悠悠地补上了最后一刀。
“你看,我多仁慈?”
轰!!!
这句话,比直接宣判他们的死刑,还要残忍一万倍!
对于魂师来说,武魂和魂力,就是他们的一切!是他们的地位,是他们的尊严,是他们生命意义的全部!
废掉武魂,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这是要把他们从云端,一脚踹进最肮脏的烂泥里!
生不如死!
山谷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高家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小……小杂种!”
一声嘶哑、尖利,如同厉鬼般的咆哮,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高风!
那极致的恐惧和羞辱,终于让他那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你敢!!我高家是天水城城主的人!你敢动我们,城主府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状若疯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瀚宇辰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给他一个。
他只是对着身后那只安静匍匐的碧眼玉狐,轻轻偏了偏头。
那是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一个命令。
下一秒。
咻!
一道银光,快得像一道错觉!
噗嗤!
高风的咆哮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
他的喉咙处,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鲜血,如同决堤的喷泉,狂涌而出。
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脖子,身体晃了晃,重重地倒了下去,眼睛瞪得滚圆,死不瞑目。
温热的血,溅了旁边高岩一脸。
他整个人都傻了。
瀚宇辰看着高风那还在抽搐的尸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论今天的天气。
“看来,他不太喜欢我的‘仁慈’。”
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剩下的高家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们看着那具温热的尸体,再看看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和那只爪子上还在滴血的玉狐。
恐惧,淹没了他们的理智。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他们磕头磕得更响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再也不敢有半分反抗之心。
瀚宇辰没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杀鸡儆猴。
鸡,已经杀了。
现在,该轮到猴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
那枚紫色的千年魂环,骤然亮起。
第二魂技,水流之刃。
嗤!嗤!嗤!
数道淡蓝色的水刃,薄如蝉翼,凝练到了极致。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地划过每一个高家人的丹田气海。
“呃啊……”
一阵阵压抑的闷哼声响起。
高岩等人只感觉小腹一凉,随即,体内那奔腾不息的魂力,就像是被扎破的气球,疯狂地向外倾泻。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武魂之间的那种血脉联系,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锋利力量,寸寸斩断!
前后不过三秒。
一切尘埃落定。
高岩等人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
他们变成了废人。
彻彻底底的废人。
瀚宇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几只嗡嗡作响的苍蝇。
“滚吧。”
“回去告诉高家管事的人,想报仇,随时可以来星斗大森林找我。”
“不过下一次,就不是废掉武魂这么简单了。”
高家的人如蒙大赦,也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噩梦之地。
一旁。
蒙力小队的几个人,从头到尾,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放到了最轻。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后心,凉飕飕的。
庆幸。
无与伦比的庆幸。
庆幸他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眼前这个少年,看似稚嫩,人畜无害。
可那份谈笑间决定他人生死的淡漠,那份用“仁慈”包装最残酷惩罚的手段……
这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王!
看着高家人狼狈逃窜的背影,瀚宇辰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望向那个幽深的山洞。
洞穴深处,那块星辰碎片,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在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
杂鱼,清理完毕。
现在,该享用真正的大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