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帅出门前特意打了电话，确认今天有人值班后，拿着那叠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成绩报告单，径直走到教务科门口。
姜小帅抬手敲了敲门，没等里面应声就推门走了进去。
“老师，这是这批见习生的成绩报告，交过来了。”
他把文件放在靠门的一张办公桌上，随即抽出了其中一份，手指点着上面一个醒目的“不合格”。
“老师，我想问一下，这个，吴所畏的成绩，是怎么回事？”
“他在我们科室表现一直很好，动手能力强，理论考核也优秀，这个‘不合格’是不是系统录入错了？”
办公桌后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老师，扶了扶眼镜，接过那份报告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无奈和公式化的表情。
“哦，吴所畏啊。我知道他，表现是不错。但这个成绩，没办法。”
“没办法是什么意思？”
姜小帅的眉头拧了起来。
“总得有个理由吧？转正什么的我也就不管了，但这也是要进档案的，他后面还要升学面试呢。”
女老师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
“姜医生，我跟你说实话吧。”
“这事儿是上面老主任还在的时候特意交代下来的，说这个学生……有点问题。”
她含糊地带过了“问题”的具体内容，继续道。
“现在老主任虽然退了，但这事儿是他经手的，成绩单他签过字，已经录入系统预备归档了。”
“除非你能找到现在不知在哪疗养的老主任，让他点头同意撤销这个评定，否则……”
她顿了顿，给出了另一个选择，语气却明白地告诉姜小帅这并非良策。
“要不然，就只能让这个学生重新去门诊，再轮转三个月，用新的考核成绩覆盖掉这个。这是唯一的程序合规的办法。”
姜小帅一听“老主任”三个字，心里就凉了半截。
那个固执己见，退休的老头子，当初就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摩擦对吴所畏留下了极差的印象，没想到临走了还来了这么一手。
去找他？人海茫茫，就算找到了，一个已经退下去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学生推翻自己之前的决定？
至于重新轮转三个月，且不说时间成本，光是这种近乎羞辱性的安排，对吴所畏的打击该有多大？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池骋和郭城宇的名字，这两位或许在其他领域能翻云覆雨，但面对这种深植于体制内部，关乎学术评定和系统流程的死结，他们几乎无处施展。
这不是靠人情或者商业手段能撬动的，成绩一旦准备进入最终系统，就如同板上钉钉。
一股无力又愤怒的火气猛地窜上姜小帅的心头。
他知道，在这个环节，关于吴所畏的成绩，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这种明知学生蒙受不公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感到窒息。
“好，我知道了。谢谢。”
姜小帅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没再多说一句废话，拿起剩下的报告单，转身就走出了教务科办公室。
走廊依旧安静，但他的脚步比来时更重，每一步都踏着压抑的怒火。
他没有下楼，也没有走向电梯，而是径直走向走廊另一头，挂着“人事科”牌子的办公室。
他推开门，里面一位年轻的人事干事抬起头。
“老师，请问办理辞职手续，需要哪些材料？”
姜小帅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从行政楼出来后，姜小帅突然感觉今天阳光特别好。
走到住院部大门口时，他被外卖员叫住，说他的外卖到了。
一看那个熟悉的袋子就知道是那家他最常吃的粥铺。
姜小帅捏着那张薄薄的外卖单，指尖在电话号码上点了点，确实是自己的电话。
除了自己也就郭城宇会这样了。
早上他出门急，只在冰箱上潦草贴了张字条说有急事，一看就是怕自己误会，所以用这种方式刷存在感。
哼，行啊，姜小帅心里冷笑一声，正好早上那点气还没处撒呢。
姜小帅低头看了看手中拎着的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和瘦肉粥，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把脸上那点因为食物香气而微微松动的表情压下去。
他努力让自己换上一副能冻死人的冷脸，随后，他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办公室走去，每一步都像是在给自己鼓气。
当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郭城宇果然在里面，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装模作样地翻着病历本，一旁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听到门响，他立刻抬头，脸上瞬间堆起了讨好的笑容。
他刚张张嘴还没出声，就被姜小帅硬邦邦地打断了。
姜小帅大步走到郭城宇面前，把外卖袋子往办公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
“你的外卖，为什么是我的电话？”
姜小帅声音没什么起伏，他的手指用力点着外卖单上的送餐信息，那动作带着一丝质问。
郭城宇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他站起来，绕过桌子想凑近姜小帅。
他的脚步有些急切，眼神里也满是慌乱。
“我这不是……怕你忙起来又不吃饭嘛。用你电话，送餐员能直接找到你办公室，省得放护士站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去拉姜小帅的手臂，那只手伸到一半，却被姜小帅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哦，是吗？”
姜小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怀疑，他掀开外卖盖子，顿时，瘦肉粥的鲜香扑鼻而来。
他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搅着粥，每一下搅拌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可语气却更冲了。
“池骋又怎么你了？”
郭城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姜小帅大概是瞥见了他的手机屏幕。
他的眼神有些躲闪，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他大早上闲着没事干，把我骗去公司啦。”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气愤。
“要不然我绝对来得及给你做早饭，他就是故意让我们中间出现误会。”
说着，他伸手正要落在姜小帅的肩上，却被姜小帅轻轻一侧身躲开了。
姜小帅慢悠悠地喝着粥，眼睛看着碗里的粥，不置可否。
他的表情平静，但心里却在思索着郭城宇的话。
“你骂他八百字，他就回你一个表情包。”
他突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带着一丝调侃。
“你俩交流方式也挺别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