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凡瘫在血泊里,像条被车轮碾过三遍的咸鱼,连呼吸都扯着五脏六腑疼。
但他嘴角那抹无赖的笑没变,尤其是看到苏妙卿眼中那丝罕见的茫然和犹豫时,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趁她病,要她命(灵石)!
废墟上一片狼藉,尘埃落定后的寂静显得有些诡异。土黄色的光晕彻底散去,只留下那块浑然一体、符文流转、散发着内敛厚重气息的“镇岳封界碑”静静矗立在废墟中心,仿佛亘古如此。
“老大!”铁头第一个从地上挣扎着爬起,顾不得浑身酸痛和气血翻腾,嘶吼着冲向呼凡。瘦猴、墩子等人也踉跄着跟上,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对呼凡伤势的极度担忧。
“别……别动我……”呼凡气若游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现在感觉自己像个被强行粘起来的破瓷瓶,稍微碰一下就可能彻底散架。透支生命本源(寿元)的虚弱感深入骨髓,比任何外伤都更致命。“守……守着……石碑……别让……别人……靠近……特别是……她……”他费力地抬了抬眼皮,瞥向不远处的苏妙卿。
铁头等人立刻如临大敌,抄起手边能找到的家伙什,再次组成人墙,将呼凡和石碑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白衣女子。虽然刚才那恐怖的威压让他们心胆俱寒,但保护老大和“镇帮之宝”的信念压过了一切恐惧。
苏妙卿站在原地,并未理会那些戒备的“馒头”。她清冷的眸光扫过气息奄奄、却依旧用眼神挑衅着她的呼凡,又落在那座散发着苍茫气息的完整石碑上。石碑表面流转的符文,与她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古老图卷记载的“镇岳封界碑”形象,终于重合。
真的是它!上古时期用以镇压地脉、封禁空间的至宝!虽然眼前这座只是残缺品,甚至核心碑灵都虚弱不堪(临时认主呼凡就是证明),但其价值,足以让整个清璇剑宗都为之疯狂!
而眼前这个如同破布袋般瘫在血泊里的小贼……竟然成了它的临时主人?还差点把自己搞死?
荒谬!难以置信!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石碑的共鸣,基座的重现,那种镇压万古的气息……做不得假。
杀了他,夺取石碑?这个念头在苏妙卿心中一闪而过。以她金丹中期的修为,此刻重伤垂死的呼凡和那些蝼蚁般的“馒头”根本无力阻挡。但……石碑已经认主(虽然是临时的),强行剥离,是否会引发石碑反噬?碑灵是否会随之消散?更重要的是,这小贼身上那股蛮横的成长速度和层出不穷的诡异手段(系统),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忌惮。他背后是否真有什么恐怖的存在?否则如何解释这一切?
苏妙卿的目光再次回到呼凡身上。他正艰难地抬起那只血肉模糊的手,颤巍巍地从怀里(实际是意念从煤球空间边缘,升级尚未完成,只能勉强存取边缘物品)掏出一个东西。
不是功法,也不是武器。
是一个……被压得有点扁、沾着血污和灰尘的……馒头。
呼凡用尽力气,将那个脏兮兮的馒头,朝着苏妙卿的方向,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递了递。染血的脸上,努力维持着那个虚弱又欠揍的笑容:
“苏……仙子……打了……这么久……饿了吧?先……垫垫?我们……馒头帮……别的没有……馒头……管够……吃完……咱们……再……谈……正事?” 他一边说,一边又咳出两口血,气息更弱了几分,但眼神里的那点无赖精光,却顽强地亮着。
铁头等人:“……” 老大!都啥时候了!还惦记着推销馒头?!
苏妙卿:“……” 饶是以她清冷的心境,看着那沾血带泥的馒头,眼角也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小贼,是伤得太重脑子坏掉了?还是……在故意羞辱她?
但呼凡接下来的话,让她瞬间压下了所有杂念。
“石碑……咳咳……你也看到了……它现在……姓呼了……虽然……是临时的……”呼凡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你……想要……它下面的……东西?或者……想研究……这石碑?”他目光扫过石碑基座中央那个凸起,“没我……你……进不去……也……动不了……”
苏妙卿眼神一凝。不错,完整的“镇岳封界碑”在此,其下必然隐藏着更大的秘密,很可能是那位洞府前辈日记中提到的、被仇家夺走又遗失的“钥匙”所指向的最终之地!没有呼凡这个临时主人的许可,她即便强行破开石碑,也极可能一无所获,甚至触发恐怖的禁制。
“你想怎样?”苏妙卿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份杀意,已彻底被审视和谈判的意味取代。她不得不承认,局面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眼前这个看似油尽灯枯的小贼,借着石碑的“势”,硬生生在绝境中扳回了一点点主动权。
“简单……”呼凡咧了咧嘴,又扯动伤口疼得直抽冷气,“第一……先……救命……雪参丸……你……肯定有……更好的……来几颗……别抠门……”
苏妙卿面无表情,玉手一翻,一个羊脂白玉瓶出现在掌心。瓶塞自动弹开,一股比回春堂那“雪参丸”清冽浓郁十倍不止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让周围铁头等人都精神一振。她屈指一弹,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氤氲灵光与冰寒气息的雪白丹丸便飞向呼凡。
“清璇玉露丹。足以吊住你的命。”她的声音毫无波澜。
铁头连忙小心接过,入手冰凉,丹丸上还有三道清晰的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他赶紧蹲下,想喂给呼凡。
“别……急……”呼凡却微微偏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苏妙卿,“第二……刚才……打架……损坏……公物……(指周围倒塌的废墟)……惊吓费……精神损失费……还有……我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折算成……灵石……中品……五百颗……上品……五十颗……现结……”
“噗!”刚凑过来的瘦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墩子更是瞪大了牛眼。老大!您是真敢开口啊!打劫金丹剑修?!
苏妙卿的眉头再次蹙起,周围的温度似乎又降了几度。这小贼,简直贪得无厌!
“第三……”呼凡无视她的冷气,继续艰难地说道,“石碑……下面……的东西……可以……带你……一起……探索……但是……所得……我……七……你三……另外……探索期间……你得……当……保镖……护我……周全……直到……我……伤好……”
呼凡喘了口气,看着苏妙卿那冰寒刺骨、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剑砍人的眼神,赶紧补充道:“当然……作为……交换……那本……破书……可以……先……给你……研究……” 他心念一动,那本五个铜板买来的、封面模糊的线装古书出现在他染血的手中,颤巍巍地举起。
苏妙卿的目光瞬间被那本破书吸引。她能清晰地感应到,在石碑完整气息的笼罩下,这本破书上散发出的、与洞府枯骨同源的波动,似乎……清晰了一丝?难道这书与石碑,乃至石碑下的秘密,都有联系?
杀意、恼怒、对灵石的心疼、对石碑秘密的渴望、对呼凡这无赖行径的极度不适……种种情绪在苏妙卿清冷的心湖中激烈碰撞。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四品体修的小贼,用这种近乎撒泼打滚的方式逼到谈判桌前。
沉默。废墟上只剩下呼凡粗重的喘息和风吹过断壁的呜咽。
良久,苏妙卿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灵石,没有。丹药,可再予你两颗。书,给我。石碑下的探索,我六你四。我护你三日,三日后,两清。”
呼凡立刻摇头,幅度很小,但很坚决:“灵石……不能少……砍一半……中品二百五……上品二十五……丹药……再加两颗……书……可以给你……探索……六四……不行……我七你三……是……底线……保镖……至少……十天……”
“你!”苏妙卿周身剑气一荡,地上的碎石瞬间化为齑粉!铁头等人被逼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呼凡却闭上眼睛,一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反正我快死了你看着办”的无赖模样,只是拿着书的手还倔强地举着。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中品一百,上品十颗。丹药三颗。书给我。探索五五。护你五日。”苏妙卿的声音冷得像冰渣。这几乎是她能接受的极限。若非石碑和其下的秘密太过重要,她绝对会一剑结果了这个得寸进尺的小贼!
呼凡的眼皮动了动,没睁开,只是虚弱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那只举着书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下来。书掉落在身边的碎石上。
交易达成。
苏妙卿玉手一招,那本破书便凌空飞入她手中。她看也没看呼凡,转身走向废墟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断墙下,盘膝坐下,闭目调息。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胸口,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铁头这才赶紧把手里那颗价值连城的“清璇玉露丹”小心喂进呼凡嘴里。丹药入口即化,一股冰寒却磅礴的生机瞬间涌入呼凡几乎干涸的经脉和破碎的脏腑,疯狂修补着伤势,同时压制住透支本源带来的可怕虚弱感。虽然不可能立刻恢复,但这条命,暂时算是吊住了。
“老大……您……您真是……”铁头看着呼凡惨不忍睹的样子,又看看远处那清冷如仙的身影,憋了半天,才小声道,“……太牛逼了!” 敢这么跟神仙似的女剑仙讨价还价还成功的,普天之下估计就自家老大了!
呼凡没力气说话,感受着体内丹药化开的暖流(虽然带着冰碴子),还有识海里那个缓缓旋转的土黄色小光点(临时碑灵印记),以及脑海中那篇艰深晦涩的《搬山锻体诀·淬体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亏了!灵石要少了!这女人绝对是个富婆!下次……得翻倍!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向远处闭目打坐的苏妙卿。月光洒在她清冷的侧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银辉,美得不似凡尘。但呼凡心里却在疯狂计算:一百中品灵石,十颗上品,三颗清璇玉露丹……还有五天金丹保镖……这波血赚!虽然代价是半条命和十年寿元……
“铁头……”呼凡极其微弱地开口。
“老大您吩咐!”
“让……兄弟们……离……石碑……远点……那……东西……现在……有点……邪门……还有……”呼凡喘了口气,“去……准备……点……干净……馒头……给……苏仙子……送去……就说……我……请客……”
铁头:“……” 老大,您是真不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