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含着嘴里那颗橘子味的糖果,清甜的汁水顺着舌尖蔓延,这是他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滋味。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高大挺拔的身躯显得有些无措,脸上浮起一丝红晕。
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样子,江晚念心情大好。
“好吃吗?”她故意逗他。
陆渊的喉结上下滚动,含着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他飞快地转过身,背对着江晚念,假装整理桌上根本没什么可整理的东西,只留给她一个通红的耳根。
江晚念轻笑一声,也不再为难他。
她知道,对付这种男人,得慢慢来,急不得。
笑过之后,现实问题摆在了眼前。
房子三天后能拿回来,可里面空空如也。
家徒四壁这个词,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
不行,必须搞钱!
在这个时代,钱和票就是命。
她靠在门框上,大脑飞速运转。
去找个工作?
不行,她一个没背景、没门路的家属,想在部队大院里找个好差事,难如登天。
再说,就算找到了,一个月那点死工资,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最快,也最适合她。
那就是黑市。
在末世,她就是靠着精准的物资交易和信息差,才建立起自己的商业帝国。
黑市交易的门道,她比谁都清楚。
风险是有的,被抓后果很严重。
一旦出事,会连累陆渊。
但对一个从丧尸堆里爬出来的人来说,这点风险算什么?
就在她盘算着如何去打探黑市消息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咚咚咚。”
有人敲门。
“谁啊?”江晚念扬声问。
“弟妹,是我,李娟。”门外传来一道略显尖细的女声。
江晚念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一下。
李娟,住她家斜对面的军嫂,丈夫是二营的副营长,跟陆渊算是竞争对手。
这位李嫂子平时最爱东家长西家短,是家属院里有名的大喇叭。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时候来,八成是来打探今天吵架的内幕的。
江晚念拉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的确良的碎花衬衫,头发烫着时下流行的小卷,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往屋里瞟。
“李嫂子,快请进。”
江晚念热情地把人让进来。
李娟一进屋,就被这屋里的破败惊得撇了撇嘴,但脸上还是挂着热情的笑。
“哎呦,弟妹,你这屋子也太……太简陋了。陆营长都是营级干部了,怎么还住这地方啊?”
“没办法,我们家陆渊孝顺,把新房子让给弟弟结婚了。”
江晚念一脸“贤惠”地说。
陆渊背对着她们,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李娟眼中闪过一丝看好戏的光芒,嘴上却说:“陆营长真是好大哥!不过我今天听院里说,你跟张大娘吵起来了?还说要把房子要回来?弟妹,你可别犯糊涂啊,那可是你婆婆。”
“嫂子说的是,我以前是挺糊涂的。”
江晚念顺着她的话说,叹了口气。
“前两天发高烧,差点没挺过去。人啊,在鬼门关走一遭,就什么都想开了。”
然后,她一脸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我以前不懂事,总想着什么情啊爱的,净给陆渊添堵。现在我明白了,两口子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至于房子,那本来就是部队分给陆渊的,我这个做媳妇的,总得为自己男人争取吧?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家陆渊好欺负呢。”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李娟被噎了一下,找不到话头,只能干笑两声。
“是是是,你能想开就好。不过……这搬新家可是大事,家具都置办好了吗?我可听说了,现在买家具难着呢,不仅要钱,还要工业券、木工票,缺一样都不行。”
李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我家老周去年托了好多关系,才从木材厂搞到一张双人床的票呢!”
江晚念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愁容。
“是啊,我也正为这事发愁呢。家里一分钱没有,票也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李娟的表情。
看到江晚念犯难,李娟心里舒坦多了,话也多了起来。
“这事儿啊,急也没用。不过我倒是听说,镇子东头的鸽子市,偶尔有人会偷偷卖些旧家具,还有各种票。就是那地方乱,价格也黑,弟妹你一个女人家,可千万别去。”
李娟说是让江晚念别去,其实就是故意把消息透露给她,想看她出丑。
一个城里来的娇小姐,还敢去逛黑市?
怕不是要被人骗得裤子都不剩。
鸽子市!
江晚念心里一动,这不就是她想找的黑市吗?
“鸽子市?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没听过。”她装作好奇地问。
“就是……就是一些人私底下换东西的地方。”李娟含糊地说,“哎呀,不说这个了。弟妹你好好养身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目的达到,李娟心满意足地走了。
送走李娟,江晚念关上门,眼底的愁苦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精光。
得来全不费工夫!
接着,她走到一个破旧的木箱前,蹲下身翻找着什么。
陆渊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江晚念从箱底翻出一个灰扑扑的布袋,这是原主为数不多的行李之一。
她借着身体的遮挡,心念一动,从空间里取出了一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腊肉。
这块腊肉选的是最好的五花肉,肥瘦相间,是她末世前请老师傅用古法腌制的,味道一绝。
在这个缺油少肉的年代,这绝对是硬通货。
她把腊肉放进布袋,又抓了一小袋精米,同样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拍了拍手。
陆渊看着她手里的布袋,“你拿这个干什么?”
“明天回娘家一趟。”
江晚念面不改色地撒谎。
“我记得城里还有个远房表叔,以前我爸帮过他。我去看看能不能借点钱和票,总不能真让你去跟战友开口。”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陆渊没有怀疑,只是眉头皱了起来,“城里那么远,你一个人去不安全。等我休假,我陪你。”
“等你休假,黄花菜都凉了。”
江晚念白了他一眼。
“放心吧,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再说,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见她态度坚决,陆渊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毛票,塞到江晚念手里,“路上买点吃的。”
这是他身上仅剩的钱了。
江晚念看着手心里的几毛钱,心里一暖。
这个男人虽然嘴笨,但行动上却很实在。
晚上,陆渊要去部队带队夜训,很晚才会回来。
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将那个装着腊肉和精米的布袋绑在身上,又找了块灰布头巾把头脸包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夜色如墨,家属院里静悄悄的。
江晚念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方向,镇东,鸽子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