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陆渊伸手挡住了。
“秦老,”陆渊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晚辈只是仰慕您的学识,并无他意。这茶叶是我爱人的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既给了台阶,又带了点军人的执拗。
秦翰林活了七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
他看得出,眼前这个叫陆渊的年轻人,眼神清正,是个实诚人。
他沉默了一下,目光转向江晚念,依旧带着审视。
“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开了个小公司,做点南北货的生意。”江晚念坦然回答。
“商人。”
秦翰林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这两个字,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在他这样的老派文人眼里,商人重利,浑身都带着铜臭味。
“东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他最终还是松了口,大概是看在陆渊这个军人的面子上。
他伸手接过那个油纸包,然后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院门。
“这老头,脾气真臭!”
江晚念对着紧闭的大门,做了个鬼脸。
“他不是脾气臭,是骨子里看不起我们。”陆渊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鱼儿不上钩啊。”江晚念有点发愁。
“不急。”陆渊拉着她的手,往回走,“你不是说他喜欢下棋吗?”
“是啊,可他说了,不跟外人下。”
“我不是外人。”陆渊的嘴角,难得地勾起一抹弧度。
“我是他的邻居,还是个军人。”
江晚念看着他,眼睛一亮:“你小子,可以啊!学会使计了!”
“跟你学的。”陆渊说得一本正经。
接下来的几天,江晚念没再上门。
但每天下午三点,陆渊只要没课,就会搬个小马扎,在自家院门口摆上一副棋盘。
左手跟右手下。
他棋艺本就不差,在部队里,也是能跟那些老干部杀得有来有回的水平。
一个人下棋,虽然无聊,但他坐得笔直,神情专注,落子沉稳,自有一股气度。
胡同里的孩子,跑来跑去地看热闹。
“军人叔叔,你一个人下棋,多没意思啊。”
陆渊笑笑,不说话。
第一天,秦翰林家的院门,纹丝不动。
第二天,院门开了一条缝,很快又关上了。
第三天下午,陆渊正摆好棋盘。
秦翰林背着手,溜达着出了门。
他目不斜视地从陆渊面前走过,仿佛没看见那副棋盘一样。
但是,他在胡同口转了一圈,又溜达了回来。
这次,他停在了陆渊的棋盘前。
“年轻人,你这步棋,走错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棋盘,点评道。
陆渊抬起头,故作惊讶:“秦老,您懂棋?”
秦翰林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这个傻问题。
他直接捻起一颗黑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
“应该走这里,断了他的后路。”
陆渊看着棋盘,沉思片刻,由衷地赞叹道:“高!实在是高!”
“哼,雕虫小技。”秦翰林嘴上不屑,眼角却有了一丝得意。
“秦老,光说不练假把式。要不,您来一局?”陆渊顺势邀请。
秦翰林犹豫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摸过棋子了。
自从退休后,那些以前天天围着他转的棋友,都渐渐没了踪影。
他看着陆渊那张年轻又真诚的脸,心里那点棋瘾,被勾了起来。
“下就下,谁怕谁。”
他一撩中山装的下摆,在陆渊对面坐了下来。
江晚念在屋里,透过窗户缝,看到这一幕,偷偷地笑了。
鱼儿,上钩了。
她不紧不慢地走进西厢房,从空间里取出一些特制的草药,用一套精致的紫砂茶具,泡了一壶茶。
这茶,是她专门为秦翰林的慢性咽炎配的。
里面加了灵泉水和几种清喉利咽的草药。
她端着茶,施施然地走出屋子。
“秦老,陆渊,下棋费脑子,喝口茶,润润嗓子。”
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茶汤色泽清亮,一股淡雅的清香,飘散开来。
陆渊自然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秦翰林本来不想喝。
他觉得这是江晚念这个“女商人”的糖衣炮弹。
可他跟陆渊杀得正酣,口干舌燥,喉咙里也又干又痒。
他看到陆渊喝了,又闻着那股确实好闻的茶香,最终还是没忍住,端起了茶杯。
茶水入口,温润甘甜。
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滑过喉咙,原本的干痒,竟然立刻就缓解了大半。
秦翰林端着茶杯的手,僵住了。
他活了七十多年,什么好茶没喝过?
龙井、普洱、大红袍……可没有一种,能有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不动声色地,又喝了一口。
舒服!
太舒服了!
他看向江晚念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单纯的鄙夷,而是多了一丝惊疑。
这女娃娃,不简单。
江晚念装作没看见,放下茶壶,就回屋了。
她知道,火候到了,再待下去,反而惹人厌。
一壶茶,很快见了底。
一盘棋,也分出了胜负。
陆渊以三子之差,惜败。
他输得心服口服。老爷子的棋力,确实深不可测。
“哼,年轻人,还得多练练。”
秦翰林赢了棋,心情大好,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但他站起身的时候,主动开口道:“明天,还是这个时间。”
“好嘞!”陆渊响亮地应道。
送走了秦翰林,陆渊走进屋,就看到江晚念正冲着他挤眉弄眼。
“怎么样?我这助攻,给力吧?”
“给力。”陆渊点了点头,然后拿起桌上的暖水瓶,把剩下的茶汤,都倒进了自己的军用水壶里。
“你干嘛?”
“好东西,不能浪费。”陆渊一脸的理所当然。
江晚念:“……”
她发现,她这个一本正经的丈夫,好像越来越有腹黑的潜质了。
第二天,秦翰林果然准时赴约。
江晚念也照例,送上了一壶新泡的“润喉茶”。
一连三天。
秦翰林的咳嗽,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晚上睡觉,都不再咳得撕心裂肺。
他的老伴儿,孙秀云,是最高兴的。
这天,她趁着老头子跟陆渊下棋,偷偷找上了江晚念的小院。
“江……江同志。”孙秀云有些局促不安。
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很少求人的。
“孙奶奶,您叫我晚念就行。”江晚念连忙把她请进屋。
“晚念啊,”孙秀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绢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钱。
“我……我想跟你买点那个茶。”
“我们家老秦,喝了你那个茶,这几天的咳嗽,好太多了。”她说着,眼圈都红了,“看了多少大医院,吃了多少药,都没用。没想到……”
江晚念没接那钱。
“孙奶奶,您这是干什么。”她把钱推了回去,“这茶,不值钱。就是些不值钱的草药。您跟秦老看得起我们,愿意跟我们做邻居,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您要是喜欢,我再给您包一些。您拿回去,每天给他泡着喝。”
她说着,转身就进了西厢房,很快就包了大大的一包茶叶,塞到孙秀云手里。
“这……这怎么好意思。”孙秀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江晚念笑道,“以后,陆渊的棋艺,还要秦老多多指点呢。”
她分文不取,还把话说得这么漂亮,孙秀云对她的好感,瞬间拉满。
送走了孙秀云,江晚念知道,秦家这条线,算是彻底稳了。
与此同时,马伟那边的情报,又有了新进展。
“主任,查到了!下周六,在京城饭店,有个华侨妇女联谊会。主持会议的,是市里经济发展部的刘主任的爱人,高慧兰。”
“京城里,但凡有点头脸的官太太,都会去。”
“而且,我打听到了,那个高慧兰,最是爱美,又最是惜命。平时吃个青菜,都要问是哪里产的。”
江晚念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客户啊。
“马伟,你姐,能弄到请柬吗?”
“能!”马伟拍着胸脯,“我姐夫虽然只是个团长,但他顶头上司的爱人,跟那个高慧兰是牌搭子!我姐去打个秋风,肯定能进去!”
“好。”江晚念点了点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你去告诉你姐,让她做好准备。”
“这一次,我们要玩一票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