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艺学堂坐落于双帝城的东区,这里是平民、手工业者和低阶冒险者的聚居地,建筑低矮陈旧,街道远不如中心区域宽敞整洁,却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学堂本身,就是一个由几间旧仓库改造而成的大院子,木门斑驳,墙皮有些剥落,但打扫得颇为干净。院门敞开,远远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有孩童稚嫩的读书声,有少年少女演练基础斗技的呼喝,还有老师讲解草药辨识或基础符文绘制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却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林凡带着小医仙踏入院子,并未引起太多注意。院子里,几十个年纪不等的孩子和少年正在不同的区域,由几位看起来年纪颇大的老师指导着进行各种基础练习。
一个穿着打补丁布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拿着一本破旧的《大陆通史》,给一群七八岁的孩子讲述千年前炎帝与法神共建双帝城的故事,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另一边,一个失去左臂、面容坚毅的中年汉子,正一丝不苟地纠正着几个少年马步和出拳的姿势,教导最粗浅的斗气激发法门。
还有一位戴着厚厚眼镜、魔力波动只有法师级别的老妇人,正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刻画着简单的火焰符文,向几个对魔法充满向往的孩子演示如何稳定输出魔力。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基础”,甚至有些“落后”。与苍穹魔法学院的恢宏、裂天斗气学院的肃杀相比,这里更像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启蒙课堂。
小医仙看着眼前的情景,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与柔和。她出身并不高贵,幼年时也曾渴望有这样的地方可以学习。
林凡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神识微动,便将所有人的资质、修炼状态尽收眼底。
资质普遍平庸,甚至低下,修炼的法门也粗陋不堪,错误百出。但他们的眼神,大多清澈而专注,带着对未来的渴望。
“二位是?”那位讲课的老者注意到了他们,停下讲述,和蔼地走了过来。他感受到林凡气息内敛,小医仙则有着斗者波动,以为是哪家的小姐和随从前来参观。
“受邀而来。”林凡将那份朴素的邀请函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一看,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原来是看到了我们的传单,欢迎欢迎!老朽是这里的负责人,大家都叫我李老头。我们这里没什么规矩,就是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教教孩子们一点安身立命的本事。”
李老头并未因林凡和小医仙的年轻而有丝毫怠慢,也没有因为林凡气息不显而轻视,态度真诚。
林凡点了点头,随意地在院子里踱步观察。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几个练习斗气的少年身上。他们正按照那独臂汉子的教导,努力将微薄的斗气凝聚在拳头上,但气息浮躁,发力散乱,效率极低。
林凡脚步未停,只是经过他们身边时,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力从地起,气由丹田发,意守膻中,脊柱如龙,节节贯通,方可聚力一点。”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少年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那几个少年下意识地按照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调整。脚抓地,气沉丹田,意念引导……下一刻,他们拳头上原本微弱闪烁的斗气光芒,骤然凝实了数分,出拳的破空声也响亮了不少!
独臂汉子猛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他是退伍的老兵,经验丰富,瞬间就明白这几句简单的话,直指斗气发力的核心精髓,比他教导了十几年的法门不知高明多少!
林凡的脚步未停,又走到了那群观摩符文的孩子附近。
那个老妇人正在努力维持一个不稳定的【微光术】符文,光芒明灭不定,显然她的魔力控制力已经有些跟不上。
林凡目光扫过那符文,随口道:“符文第三节点,魔力输出减三成,第七节点结构,顺时针微调半度。”
老妇人闻言一愣,下意识地依言而行。当她颤抖着将魔力输出调整,并用木棍将那符文结构微微修正的瞬间——
“嗡!”
原本明灭不定的【微光术】符文骤然稳定下来,散发出柔和而明亮的光芒,将周围映照得一片清晰!甚至比许多正式法师维持得还要稳定!
“这……这……”老妇人看着自己手中稳定的光团,激动得嘴唇哆嗦,看向林凡的眼神充满了震撼与敬畏。
林凡依旧没有停留,仿佛刚才只是随口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他走到李老头面前,看着那些听故事的孩子,忽然问道:“李老先生,你可知炎帝萧炎年少时,在乌坦城被称为‘废物’的那三年,他除了修炼,还在做什么?”
李老头被问得一怔,这个故事流传很广,但细节却少有人知,他迟疑道:“这……老朽不知。”
“他在锤炼精神力,打磨心性,阅读家族藏书,打下了无人能及的坚实根基。”林凡平静地说道,“修行,并非只有斗气魔力。知识、心性、毅力,皆是根基。有时,慢,即是快。”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不仅让李老头浑身一震,若有所思,也让院子里其他几位老师都停下了动作,目光惊异地聚焦在林凡身上。
直到此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这位看似普通的年轻人,绝非凡俗!
李老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袍,对着林凡郑重地行了一个弟子礼:“先生大才!字字珠玑,令我等茅塞顿开!先前怠慢,还请先生恕罪!”
那独臂汉子和老妇人也连忙上前,恭敬行礼。院子里的孩子们虽然不太明白,但也感觉到这位大哥哥非常厉害,都好奇又崇拜地看着他。
小医仙站在林凡身后,看着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心中对林凡的崇敬更深。随口的指点,便能化腐朽为神奇,这便是仙尊手段吗?
林凡坦然受了这一礼,淡淡道:“不必多礼。我闲云野鹤,偶尔会来此坐坐。若有什么疑难,或许可以探讨一二。”
他没有承诺传授高深功法,也没有说要在此常驻,但“偶尔来坐坐”和“探讨疑难”,对百艺学堂而言,已是天大的机缘!
李老头等人激动不已,连连称是。
林凡的选择,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他没有选择那些波澜壮阔的大江大河,却在这小小的池塘里,开始悄然播撒下一些不一样的种子。
而这“石子”激起的涟漪,终将扩散到何方,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