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府大堂里,气氛挺严肃。老妇人夏氏、年轻媳妇唐舒、还有个小丫头夏玉,再加上个穿青布衫的书生唐越,全都给带到了公堂跟前。
胡县令这会儿正闹心呢——辖地里修房子、补屋子的破事儿一堆,最近净碰上些耍赖扯皮的老油条,烦得他头都大了。这会儿又有人喊冤告状,他眉头皱得更紧了。
“啪!”惊堂木一拍,县令粗声问:“堂下都是谁?要告什么?”
书生唐越往前站了站,拱手作揖:“我叫唐越,是清水县的,这是我姐。今天告这个夏氏不是东西,又打我姐,又在外头瞎造谣、毁我姐名声,求县令老爷给评评理!”
唐舒赶紧跪下磕头,声音有点发颤:“我叫唐舒,是唐越的姐姐,也是夏氏的儿媳妇。这是我闺女夏玉。”旁边的小丫头吓得死死拽着她妈衣角,头埋得低低的。
胡县令瞅向老妇人,问:“你呢?有啥说的?”
夏氏立马装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哭唧唧地喊:“县令大老爷!我就是夏氏!您可得为我做主啊!这儿媳妇不守规矩,偷偷藏银子不说,还跟野男人私会,实在太不检点了!”
这话刚说完,胡县令扫了眼堂下,一眼就瞧见旁边站着个家丁模样的汉子——那不是小郡主的护卫东风嘛!再往看热闹的人群里看,俩黑不溜秋的小男孩正站在看热闹的人群中,那脸蛋子、眉眼,分明就是小郡主和那个“小鹿仙”的孩子。他之前亲眼见过小鹿变成人,还跟平安王保证过这事绝不对外人说,当下赶紧装作不认识。
再看地上的唐舒,衣服皱巴巴的,脸上还有伤,看着真够惨的;再看夏氏,三角眼、薄嘴唇,一看就是个尖酸刻薄的主儿。胡县令心里大概有数了:准是夏氏太过分,才让小郡主叫东风把人给揪来了。
“啪!”惊堂木又一拍,胡县令脸一沉,冲夏氏说:“夏氏,你给我说清楚。记住,得有真凭实据,敢瞎编一句,立马打三十大板!”
夏氏眼神猛地一缩,指尖下意识抠着袖口的补丁,心里咯噔一下。但转瞬就梗着脖子往前凑了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撒泼的底气:“老爷!这妇道人家,不就该以夫君为重吗?我儿瘫痪在床两年,她倒好,揣着银子不撒手!”
“那日天降天火砸坏了房角,修补时从墙里翻出那五两碎银,我刚碰着盒子边,她就跟抢金子似的扑过来夺了去,硬说是她自己攒的。您瞅瞅这光景——家里米缸都见了底,我儿躺炕上疼得直哼哼,就等着钱抓药,她却把银子藏得严实!”她抬手抹了把压根没湿的眼角,唾沫星子溅得老远,“她若守妇道,能眼睁睁看着夫君遭罪?指不定是攒着钱想攀高枝,早把我儿抛到九霄云外了
唐舒眼眶一红,声音先带上了颤,跪在地上重重叩了个头:“县令老爷,您可得为我做主!”
“我夫君是两年前在工地搬货时被塌下来的木料砸伤的腿。从前他身子骨结实,一天能挣十五文,一分不差全交给婆婆管着。那天他被人抬回来时,腿肿得像发面馒头,疼得直打滚,我求着婆婆请郎中,她才磨磨蹭蹭掏了钱。”
“郎中一看就说,‘骨头没断透,赶紧接好,再用上些好药,养个大半年准能好’。我当时听了,心都活过来了,忙拉着婆婆的手求她拿钱——那可是我夫君的腿啊!可您猜怎么着?”
她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终于滚下来,砸在青砖上:“婆婆一把推开我,指着鼻子骂我‘败家娘们’,说‘一个瘫子治好了也是废人,白扔钱’!从那以后,她就开始扣我们的粮。有时一天就给小半瓢糙米,掺着沙子,有时两天都见不着一粒米。”
“我和夫君饿肚子能扛,可我们那刚满三岁的女儿呢?”唐舒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孩子饿极了就抱着我的腿哭,喊‘娘,饿’,我只能拿水给她灌个半饱。那五两碎银,是我这两年趁婆婆不注意,偷偷帮人缝补浆洗,一文一文攒下的,就想着哪天能偷偷带夫君再去看郎中,哪怕先把骨头接上也好啊!我若真不守妇道,怎会守着瘫夫幼子,熬这日子?”
唐舒又说道,“我弟弟心疼我,经常来家看我,偷偷给我塞银钱,可我弟弟上学也需要钱,我就把钱还给我弟弟,却被婆婆看到,说我拿钱养娘家人,因为弟弟是父母捡来的,婆婆便说我和弟弟不干不净,我解释了也没用,”
夏氏脖子一梗,唾沫星子随着尖利的嗓音飞溅:“我亲眼看见的!你跟你那捡来的弟弟搂搂抱抱,没半点规矩!还有那走街串巷的郎中,你俩眼神黏黏糊糊的,当谁瞎?”她猛地往前探了探身,死死盯着唐舒,“别想狡辩!两年不到就攒下五两银子,我儿背了三年货都没见着这么多!你天天在家洗洗补补,哪来的钱?鬼才信你的鬼话!”说完,她轻蔑地朝唐舒翻了个白眼,嘴角撇得能挂油瓶。
唐舒本就哭得浑身发抖,被她这番颠倒黑白的话一激,眼泪更像断了线的珠子,胸口剧烈起伏着,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完整。
“啪!”一声惊堂木重重拍下,震得堂下众人都缩了缩脖子。胡县令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夏氏!本官让你开口了吗?再敢喧哗,先打你三十大板!”
夏氏被这声怒喝吓得一哆嗦,刚要扬起的脖子瞬间耷拉下去,眼珠子飞快地往旁边瞟了瞟,见胡县令眼神凌厉,只好悻悻地跪回原地,嘴巴撅着却不敢再出声,手指不安地抠着地上的泥土。
胡县令这才转向一旁的唐越,指了指他道:“你来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讲清楚。”
唐越连忙上前一步,拱手躬身,声音虽带着几分激动却条理清晰:“回青天大老爷,草民唐越,是唐舒的弟弟,不过并非亲弟——草民五岁时随亲生父母逃荒,不慎走散,幸得如今的养父母收留,还出钱供我读书,盼着将来能帮我寻回亲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夏氏,语气添了几分愤慨:“五年前,家姐嫁入夏家,起初姐夫待她尚可,靠着帮人背货维持家用。可姐夫有个弟弟夏冬,是个好吃懒做的赌徒,欠下一堆赌债被人追得走投无路,前两年就逃出去躲债了。债主找上门,夏氏不仅拿家里的钱替夏冬还了债,还转头就刁难家姐,逼着她回娘家要钱填补窟窿。家姐不肯,她便怀恨在心。”
“后来,夏氏竟趁姐夫外出干活,偷偷往家里带陌生男人,逼家姐卖身换钱!每次都被家姐拼死反抗,把人打了出去。见硬的不行,她就到处散播谣言,把家姐的名声往泥里踩。”
“更恶毒的是,夏氏竟想把我年幼的侄女卖到窑子里换钱!幸亏姐夫及时发现,拼死把孩子抢了回来。可没过多久,姐夫在搬货时被掉落的货物砸伤,腿硬生生断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家姐求夏氏拿出钱来治伤,她却眼皮都不抬,说要钱可以,除非家姐去卖身!”
唐越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无尽的悲愤:“家姐走投无路,只能白天黑夜地帮人洗衣服、缝补衣物,一点点攒钱藏起来,想给姐夫治病、养孩子。可这钱被夏氏发现后,她竟反咬一口,说家姐的钱是卖身换来的,当众糟践家姐的清白!”
他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抵在地上:“青天大老爷,这夏氏心肠歹毒,打家姐、害侄女、还诬陷好人,求您为民女做主,还家姐一个清白啊!”
堂外看热闹的百姓听完,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像潮水般涌来。
“我的天,这婆子也太黑心了!”
“连亲孙女都敢卖,还是人吗?”
“怪不得唐舒哭得那么惨,原来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
骂声此起彼伏,句句都像刀子扎在夏氏身上。她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扭曲得几乎变了形,那双三角眼恶狠狠地瞪着唐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