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旧货市场的回响
市场里混杂着旧金属、尘埃和潮湿霉菌的气味。老师傅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在林夏手中的红布包上，那眼神里混杂着惊讶、回忆，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林夏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强作镇定，将握着底片袋的手微微向前伸了伸，但没有立刻递过去。“老师傅，您……认得这个？”
老师傅没有直接回答，他缓缓站起身，绕过堆满杂物的摊位，走近几步，仔细端详着那熟悉的、已经有些褪色的红布包裹方式，以及隐约露出的硬纸底片袋一角。
“这红布……这扎口的方式……”老师傅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岁月的沙哑，“很多年没见过了。是‘虹影’老李的习惯。他包重要底片，总是这么包。”
林夏和陈舟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他竟然连“虹影”和老李都知道！
“您认识虹影照相馆的李老板？”陈舟急忙问。
“认识，怎么不认识。”老师傅叹了口气，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当年这一片还没拆的时候，‘虹影’就在街对面。我在这修收音机、电视机，他给人照相，算是老邻居。”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林夏脸上，带着探究，“这底片，怎么会在你们手里？老李他……早就回老家了吧？”
“是赵爷爷，赵栋的父亲，托付给我们的。”林夏选择坦诚相告，她感觉到这位老师傅可能是关键人物，“我们在找赵栋，完成他的一个心愿。您……知道赵栋在哪里吗？”
“赵栋……”老师傅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惋惜，也有感慨，“那个喜欢写东西的后生啊……知道，当然知道。他刚来深圳那会儿，没什么钱，就租住在市场后面那片快要拆的城中村里。经常来我这儿淘旧书，有时候也蹲在摊位边，拿个本子写写画画。”
他指了指市场深处一个更昏暗的角落：“那时候，他看起来挺苦闷的，但眼神里有股劲儿。他说他爸不支持他出来，跟他吵翻了。他还说，等他在外面混出点名堂，一定要回去，把当年在‘虹影’照的那张没取出来的‘团圆’底片拿了，跟他爸好好喝一杯……”
老师傅的话，像一块块拼图，将赵栋离家后的初期形象补充得更加丰满。底片传来的共鸣暖意，在此刻仿佛也带上了那个倔强青年当时的体温。
“那后来呢？您知道他后来去哪儿了吗？”林夏急切地追问。
“后来……”老师傅摇了摇头，“城中村拆了，他也搬走了。大概……是零五、零六年的事了吧？他临走前，来跟我道别，说找了个正经工作，好像是在……关外一家做电子元件的厂里，做文案还是宣传什么的。具体哪家厂，记不清了，年头太久了。”
关外！电子厂！文案宣传！
虽然依旧模糊，但范围再次缩小了！这和陈舟之前根据“华强北”和停止写作时间点的推测高度吻合！
“他还留下什么话，或者什么东西吗？”陈舟不甘心地问。
老师傅皱着眉，努力回忆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旁边的旧木柜。“东西……好像没有。话嘛……他当时情绪不高，说深圳太大，梦想太小。好像还提过一句，说等安定下来，想换个环境好点的地儿，好像说……‘西丽那边好像不错，有山有水’？我也就随口一听，记不真了。”
西丽！
这是一个比“关外”具体得多的地名！
“谢谢您！老师傅，真的太感谢您了！”林夏和陈舟连声道谢。这条线索，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给了他们明确的前进方向。
离开旧货市场时，天色已暗。深圳的夜晚灯火辉煌，但林夏却感觉比来时轻松了许多。她握紧了手中的底片，那持续的暖意仿佛也在为找到新线索而雀跃。
然而，美好的心情还没来得及持续多久，陈舟的手机再次急促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苏哲。
接起电话，苏哲向来沉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明显的凝重：
“陈舟，林夏在旁边吗？情况有点严重。那几个带节奏的营销号发布了所谓的‘深度起底’，声称通过技术手段和分析，怀疑‘山河渡客’近期内容存在团队运作痕迹，并暗示其利用公众情感牟利。更麻烦的是，有匿名帖子开始在一些小众论坛散布消息，说正在人肉‘山河渡客’背后的实际运营者，怀疑其身份和动机。”
苏哲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根据我的经验，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质疑了，是有组织的舆论攻击。你们要有所准备，林夏的个人信息，有可能被曝光。”
陈舟开了免提，苏哲的话清晰地传到了林夏耳中。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刚刚因为找到线索而升起的暖意瞬间被冻结。
人肉搜索……个人信息曝光……
这意味着，她平静的生活，她作为“山河渡客”守护者的身份，可能即将被推到风口浪尖，暴露在无数审视甚至恶意的目光之下。她的家人、朋友，都可能受到牵连。
压力像无形的巨石，骤然压下。
林夏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和那张底片。一边是即将被揭穿的现实危机，一边是跨越了十几年、亟待弥补的情感遗憾。
她深吸了一口南方夜晚湿润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知道了，苏哲。谢谢你提醒。”她的声音出乎自己意料的平静，“我们现在在深圳，找到了关于赵栋的新线索，指向西丽。我们必须先找到他。”
无论如何，完成眼前的还愿，是首要任务。这不仅是为了赵栋和赵爷爷，也是为了证明“山河渡客”存在的真正意义——它不是剧本，不是人设，而是真实的情感连接与遗憾弥补。
至于那场正在酝酿的网络风暴……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她抬头望向西丽的方向，夜色中，城市的轮廓延绵起伏。
明天，就去西丽。